松涛院的清晨,是被寒风和血腥味唤醒的。昨夜的血战痕迹尚未完全清理,倒塌的东墙缺口被几块破门板和积雪草草堵住,冷风依旧从缝隙里钻进来,发出呜咽般的哨音。院角那堆被血浸透又冻成冰坨的废墟,如同丑陋的疮疤,无声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顾风盘膝坐在青石板上,周身气血如汞,缓缓流淌,淬体小成的境界在昨夜实战和调息后彻底稳固。他指尖萦绕着一缕微不可察的星芒气血,如同灵蛇般在五指间游走、吞吐,尝试着更精微的操控。每一次气血流转过脊柱深处那道蛰伏的阴咒时,依旧会传来一丝隐晦的冰寒刺痛,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体内的隐患远未根除。
叶辰正吭哧吭哧地搬动一块半人高的断墙条石,试图加固那处被矮冬瓜撞塌的缺口。淬体初期的力量让他动作显得轻松许多,古铜色的皮肤在寒风中蒸腾着热气,肋下那道被顾风指风划出的血痕早已结痂,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印记。他嘴里骂骂咧咧,时不时对着空气挥两拳,仿佛在跟昨夜那几个不开眼的“耗子”较劲。
“柳如眉那毒妇,派来的都是些下三滥!下次再来,老子把他们脑袋都拧下来当夜壶!” 他狠狠啐了一口,将条石重重怼进缺口,震得墙头积雪簌簌落下。
叶璇则蹲在篝火余烬旁,小心翼翼地用一把豁了口的旧菜刀,刮着瓦罐底部焦黑的药渣。小脸被烟火熏得微黑,眼圈却红肿得厉害,像是哭了很久。她动作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飘向院门方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忧虑和焦急。
“璇丫头,发什么呆呢?” 叶辰抹了把汗,看着妹妹失魂落魄的样子,粗声问道,“是不是冻着了?过来烤烤火!”
叶璇猛地回过神,连忙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没…没事哥…” 她低下头,用力刮着药渣,刀刃在瓦罐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顾风指尖游走的星芒微微一顿。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叶璇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那红肿的眼眶上。淬体小成后强化的五感,让他清晰地捕捉到少女极力压抑的、带着绝望的呼吸频率。
“有事?” 顾风声音嘶哑平淡,如同在问天气。
叶璇刮药的动作猛地僵住。她抬起头,迎上顾风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幽深眸子,一直强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顾哥…” 她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如同受伤的小兽在呜咽,“爹…爹他…昨晚…咳了好多血…大夫…大夫说…旧伤复发…寒气入髓…怕是…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她越说越伤心,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随时会被寒风吹倒。
叶辰脸上的凶悍瞬间凝固,如同被冰水浇头!他猛地转身,豹眼里瞬间布满血丝,魁梧的身躯因震惊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什么?!爹他…咳血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大夫开了方子…可…可主药…” 叶璇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张皱巴巴、沾着泪痕的药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雪阳花’…王都所有的药铺…我都跑遍了…连黑市都问了…都说…都说没有…断货好久了…”
“雪阳花?” 叶辰一把抢过药方,瞪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如同看天书,“这什么玩意儿?很贵吗?多少钱?哥去挣!”
叶璇绝望地摇头,泪水如同决堤:“不是钱的事…哥…药铺掌柜说…雪阳花性喜极阴之地却又需吸纳初阳之气…只生长在迷雾森林深处…靠近寒潭的峭壁缝隙里…而且…而且…” 她小脸煞白,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那里是‘铁甲蝎’的巢穴…一阶巅峰的妖兽…成群结队…连淬体后期的修士都不敢轻易靠近…”
“铁甲蝎?!” 叶辰倒吸一口冷气!他虽莽撞,但也听说过迷雾森林外围那群披着铁甲、尾钩带毒、力大无穷的凶物!一阶巅峰!相当于人类淬体境巅峰!而且成群结队!别说他一个淬体初期,就算淬体后期的高手进去,也是九死一生!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瞬间淹没了叶辰!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刚刚垒好的半截断墙上!
轰!
碎石飞溅!新垒的墙砖被他含怒一拳砸得凹陷下去,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
“操他娘的!” 叶辰双目赤红,如同困兽般低吼,“老子不管什么蝎子蜈蚣!爹等着药救命!老子这就去迷雾森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花带回来!” 他说着就要往院外冲!
“站住!” 顾风冰冷的声音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钉住了叶辰的脚步。
叶辰猛地回头,豹眼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顾哥!那是我爹!我不能看着他死!”
“去送死?” 顾风缓缓站起身,淬体小成的气息虽不张扬,却如同一座无形的冰山,瞬间压下了叶辰狂暴的冲动,“一阶巅峰铁甲蝎,甲壳坚硬如精铁,尾钩剧毒,群居。你进去,不够它们塞牙缝。”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爹…” 叶辰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鲜血。
叶璇扑上来死死抱住叶辰的胳膊,哭喊道:“哥!你别冲动!顾哥…顾哥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充满绝望和最后一丝希冀地望向顾风,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顾风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叶璇面前,伸出沾着泥污的手指,捻起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药方。目光扫过“雪阳花”三个字,识海中属于逍遥神帝那浩瀚如星海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
雪阳花!性寒,味甘微苦,生于极阴寒潭之畔,却需每日初阳照射方能开花,花瓣如雪,花蕊蕴藏一丝至阳精粹,是调和阴阳、驱散寒毒、续接经脉的珍稀灵药!尤其对阴寒入髓、经脉冻损的暗伤有奇效!此花确实罕见,因其生长环境苛刻,且必有强大阴寒属性妖兽守护…铁甲蝎,正是其中一种!
迷雾森林…寒潭峭壁…铁甲蝎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