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狠!” 半响,老魔带着一丝复杂难明味道的调侃才在顾风几乎干涸的识海中响起,“知道打不过,就记住敌人最丑的样子下次好喊人?有进步!比只知道硬啃草的蠢货强点有限!”
喘息如拉破风箱。顾风艰难地支起身,胸口的剧痛让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刀子。方才那强行具现凶魔本源的惊天逆转,不仅榨干了他最后的灵力,更严重透支了近乎燃烧的本源神魂之力。此刻识海空旷得如同被山洪扫荡过的山谷,只余阵阵撕裂般的余痛在回荡。
然而,在极致的虚脱与痛楚的间隙,一种奇异得难以形容的“余韵”悄然流淌过意识深处——那是“定梦诀”发动时强行凝固空间、冻结思维带来的绝对掌控感;是模仿星空坍塌、极致压缩精神力时的法则痕迹;更是最后反向洞察魔蛭、强行描摹其本源真形的神帝级认知力!
这一切的感悟碎片,此刻在精神最疲惫、心神最空洞的时候,如同漂浮的星光尘埃,缓缓沉降、交融、沉淀下来。一种更加流畅、更加“经济高效”的操控精神力量的模糊路径,如同被冲刷后初露轮廓的河床,开始在顾风的意志深处形成。
“幻梦编织…”顾风无声地咀嚼着这四个字,指尖微弱却稳定地划过虚空,似乎在捕捉着那无形的“丝线”。这一次,不再是生涩笨拙的拉扯,更像是在本能地梳理琴弦。
哗! 一小片比尘埃大不了多少、闪烁着微薄水汽的光斑,被他意念轻轻“抖”了出来。光斑微微扭曲,像是不稳定的肥皂泡,勉强折射着一点露珠将落未落、折射晨光的模糊意象。虽然依旧简陋得可怜,虽然只持续了不到一息就噗地消散,但那份自然而然、几无消耗的顺畅感,让顾风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精光。
门槛,迈过去了!“哼!捏片露水沫子就抖起来了?顾大少爷改行当卖假露水仙丹的江湖骗子倒是指日可待了!”老魔的嘲讽虽迟但到,破锣嗓子震得顾风本就嗡嗡作响的识海更是翻江倒海,“醒醒神吧废柴!看看你吐出来的那玩意儿!”
顾风下意识看向自己刚刚呕出那滩暗沉发黑的心头热血。
惊悚的一幕出现了!山谷中微弱的月光下,数缕细如毫发、近乎融入黑暗的诡异灰色光丝,正从凝固的血液中无声无息地析出,极其缓慢地消散于空气之中!这些灰丝散发着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极度污秽粘稠的负面气息—恶意、恐惧、贪婪、扭曲……与那噬脑魔蛭如出一辙!甚至在消散前,仍不安分地微微扭动,仿佛有独立的、腐朽的生命!
“看到没?垃圾处理费!”老魔的语气带着浓重的、活了几万年的老房东催收租金的鄙夷,“这噬脑魔蛭是混沌时代的梦魇渣滓,它啃过的念头都带着它的精神污染源!放个假货被咬一口,你还真以为没事?当它是隔壁街坊狗剩子啃红薯就啃两口玩呢?屁!你这蠢货!吐出来几滴血就想把污染源洗干净?做你的春秋大梦!”
顾风瞳孔剧震!心神剧颤!他猛然想起方才具现魔蛭虚影时,曾逆流探知其污秽意念核心!难道就是在那短短的“对视”瞬间…无声无息,顾风意识海深处那颗沉寂的神秘石珠,毫无征兆地—微微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震动,与前两次那冰冷的示警或驱离的波动截然不同!带着一种顾风从未感受过的…饥渴?如同沉眠在万载寒潭底的巨兽,闻到了自水面坠落的一滴腥甜兽血,第一次,极其轻微地…舔舐了一下嘴唇?!
伴随着这股近乎凶戾又幽暗的“饥渴”震动,一道极其隐晦、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紫色能量,如同毒蜥蜴捕食时弹射出的舌尖,瞬间跨越空间界限,精准地卷向下方血液中那些正要彻底消散的灰丝—那些噬脑魔蛭残留的精神污染源!
滋!那几缕顽强扭动、散发着恶念的灰丝,如同阳春白雪遇到了烧红的烙铁,连一丝声响都未能发出,瞬间就被那道紫色能量吞噬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整个过程快得超越神识感知的极限,若非顾风的神帝意志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石珠那一闪而逝的“饥渴”震动,根本无法察觉这发生在眼皮底下的诡异吞噬!
顾风僵住了。连身体的剧痛都在一瞬间被这诡异到令人心底发寒的景象夺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顺着尾椎骨爬遍全身。
石珠…在主动…吞噬?吞噬这种污秽的、足以污染灵魂本源的鬼东西?这简直荒谬!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来路?!“顾小子!发什么愣?!嫌活得太安逸了吗?!”老魔的爆喝如同惊雷,猛地将顾风从骇人的思绪中震醒!他的语气第一次流露出真切的、不容置疑的凝重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警惕?对石珠?
“不想神魂被魔蛭的余毒腌入味化成脓疮,就立刻给老子运转《九天星辰诀》!用星力彻底冲刷魂池!一丝污染都不能留!再慢点,你那点神帝的脑子就该长出蘑菇跳脱衣舞了!”
顾风猛地一个激灵,强压下心头掀起的惊涛骇浪和那挥之不去的寒意。他知道老魔这次绝非危言耸听!当下不敢再有任何迟疑,不顾身体几近崩溃的虚弱,强提体内最后残存的一丝微薄灵力,引导着漫天透过峡谷缝隙洒落的点点星辉能量,艰难无比地搬运起《九天星辰诀》。
淡薄却清冷的星力入体,沿着千疮百孔的经脉游走,所过之处带着微麻的净化和修复力量。识海深处,东玄神帝的意志核心如同被寒泉滋润,散逸出丝丝凉意,竭力驱散着那种被恶念舔舐过的粘腻冰冷感。
山谷再次陷入沉寂,只有顾风微弱而急促的喘息声,以及体内星力艰难运转时发出的、如同残损风箱般的微弱嗡鸣。点点星光缭绕在他周身,像是在努力抚慰一具刚刚从地狱边缘爬回的残躯。
青石上,那片未被吞噬干净的暗红血迹旁,刚刚被顾风吐出的“口水星荧草”残影(实质是被污染后自动消散的垃圾)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淡紫光,如同浸透血丝的、尚未干涸的毒涎,在夜风里一闪即逝。
青石表面,那一片沾染着顾风本源气息、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旁,残留着最后一丝未能被紫色能量吞噬的、极淡极淡的暗红印痕。空气里,属于噬脑魔蛭的污秽气息几乎彻底消散。唯有…
顾风那紧锁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
就在那彻底湮灭的污秽残留消逝的刹那,他敏锐绝伦的神帝意志,极其隐晦地捕捉到一股极细微、几乎无法与石珠吞噬残留区分的…模拟气息?
不是魔蛭的污秽恶念本身,却带着魔蛭核心本源那混乱到极致后趋于某种“纯粹形态”的气息碎片,冰冷、无序、贪婪。
极其微弱,如同幻象,瞬间融入身畔流动的清冷夜风,消散无踪。
若非他正处于生死边缘、全神贯注内视自身魂魄状态,绝对无法发现这细微到近乎幻觉的异常。
是那神秘石珠在“进食”后无意识泄露的模拟?还是它在咀嚼污染源时不经意间泄露的“食物”气息?
顾风体内残存的星辰灵力艰难运转了一个微小的周天,勉强稳住了濒临溃散的魂魄。他睁开眼,眸光比夜色更沉。低头,冰冷的目光扫过青石上那片迅速黯淡下去的暗红血渍,又掠过自己沾染了污泥和血迹、尚在细微颤抖的指尖。
下一刻,出乎意料地,他竟缓缓抬起了那只仍在抽搐的手,用尚且干净的衣袖内侧,极其缓慢地—极其轻柔地—拭去了唇角凝固的点点乌黑血渍。
动作轻柔得近乎温柔。
然而,那指腹抹过血迹后残留的触感,却是深入魂魄的蚀骨阴冷。
一丝凉气,不像是山谷的夜风,倒像从顾风眼底最深处无声弥漫开来。“模拟…呵……”
染血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冰冷、漠然、仿佛看穿了什么可悲套路的弧度。
“…做饵的宝石?”低沉、沙哑的呢喃,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玩味和一丝察觉毒蛇终于露出獠牙的…戏谑?被揉碎在沉闷的山谷夜风里,连身旁盘旋的山蛇鳞翼夜枭都本能地炸开了羽翎,惊恐地振翅逃离了这个突然变得比墓穴更阴森的地方。
石珠深处,那片被一丝最精纯噬脑魔蛭本源气息浸染过、却也被石珠自身力量改造过的特殊印记(如一点微不可察的紫晕),安静地沉眠于黑暗冰冷的珠体内部更深邃的未知之地,如同被猎人妥善收藏起来、沾染了特殊目标气味的—“饵”。
夜色浓稠如墨,笼罩着死寂的山谷。冰冷石珠沉默地躺在顾风灵魂深处,比黑洞更幽邃。青石上那片暗红血迹早已褪尽最后一点湿意,在惨淡月光下凝固成一滩丑陋的干痂。
顾风缓缓闭上眼,任由体内微弱的星力如同寒冬夜行的孤骑,艰难跋涉过千疮百孔的经脉。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最深层次的修复前,他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模糊的意念捕捉到…一缕冰冷幽风,带着源自石珠内部的、一种刚刚被他亲手送入其内部的—噬脑魔蛭纯粹混乱本源的气息,无声地渗入了身畔流动的气流?
亦或是幻觉?呵…陷阱里的“宝石”,猎人投下的“香饵”
顾风染血的嘴角无声扯紧,如同黑暗中绷直的弓弦。
老魔残留在识海深处最后一句警告,如同结满冰霜的锁链,狠狠箍紧了他动荡的神魂:“…当心…你吃下的饵,背后拖着混沌时代那张…遮天蔽日的…巨网”
黑暗中,石珠表面那转瞬即逝的紫晕,恰似魔鬼呓语前最后一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