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禾是被工人们簇拥着送回宿舍的。
一路上，所有遇到他们的工人，都停下脚步，用一种敬畏又感激的目光看着她，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苏顾问好”。
这待遇，比厂长书记的派头还要大。
一回到宿舍，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苏月禾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软，几乎要倒下去。
顾云泽眼疾手快地将她打横抱起，几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
“老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紧张和自责。
苏月禾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也没有丝毫血色，额头上全是冷汗。
刚才在车间里，她全凭一股意志力在强撑着。
同时修复和改造那么精密的仪器，对她精神力和异能的消耗是巨大的。
“我没事。”
苏月禾喘了口气，声音有些虚弱。
“就是有点脱力，饿了。”
“我马上去拿！”
顾云泽立刻闪身进了空间。
很快，他就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浓稠的营养剂出来了，还拿了一大块高能量的巧克力。
他扶起苏月禾，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像喂小孩子一样，一勺一勺地将营养剂喂到她嘴边。
“慢点喝。”
苏月禾很顺从地喝着，温暖的液体滑入胃里，一股热流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驱散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
喝完一整杯营养剂，又吃了几块巧克力，她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一些红润。
顾云泽拿着毛巾，心疼地帮她擦去额头的汗，眼眶都红了。
“都怪我，明知道会消耗很大，还让你……”
“不怪你。”
苏月禾打断了他，伸手抚上他写满自责的脸。
“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就必须拿出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的力量。”
“立威，一次就够了。”
顾云泽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
“可我心疼。”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看着你在外面为我冲锋陷阵，我却只能站在一边，什么都做不了。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苏月禾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又软又好笑。
这个男人，在外人面前，是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智囊。
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这样脆弱、患得患失的一面。
“谁说你什么都没做？”
苏月禾捏了捏他的脸。
“没有你，我今天可没力气站着走出车间。还有，食堂的事，不是你做的吗？”
“你负责攻心，我负责攻城。我们是搭档，缺一不可。”
顾云泽被她几句话就哄好了，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重新亮起了星星。
他把脸埋在苏月禾的颈窝里，像只大猫一样满足地蹭了蹭。
“嗯，我们是最好的搭档。”
他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又闪烁起算计的光芒。
“今天这么一闹，张爱国和李建业的威信算是彻底扫地了。工人们的心，也都向着我们了。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那个张爱国，不足为惧，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倒是那个李建业……”
顾云泽的眼神冷了下来。
“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多说。在张爱国下跪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撇清了关系。这种人，心思深沉，更像条毒蛇。”
苏月禾点点头。
“先不用管他们。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蜂巢’。”
提到这个，顾云泽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没错。今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传出去。如果‘蜂巢’的基地真的就在这附近，他们一定会注意到我们。”
“接下来，我们就要等。等他们主动找上门来。”
两人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顾云泽立刻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
他起身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孙德海。
老孙师傅的手里，还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饭盒。
“顾顾问，苏顾问。”
孙德海看到开门的顾云泽，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黝黑的脸上满是感激和敬佩。
“我……我听食堂的人说，你们晚上没去吃饭。我猜苏顾问肯定是累坏了。这是我让我老婆子，特地给苏顾问炖的鸡汤，还卧了两个荷包蛋。你们快趁热喝了，补补身子。”
顾云泽看着饭盒里那黄澄澄的鸡汤，愣了一下。
在这个年代，鸡和蛋，都是顶金贵的东西。
这一碗，怕是他们老两口攒了很久才舍得吃的。
“孙师傅，这怎么好意思，太贵重了。”
顾云泽连忙推辞。
“哎，这有啥！”
孙德海把饭盒硬塞到他手里。
“跟苏顾问为厂里做的事比起来，这算个啥！要不是苏顾问，我们全厂一千多口子人，这个冬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你们是我们的恩人啊！”
他说着，眼眶都红了。
顾云泽心里一阵动容。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才算是真正在这个地方，扎下了根。
送走了孙德海，顾云泽把鸡汤端到苏月禾面前。
苏月禾看着碗里那两个圆滚滚的荷包蛋，沉默了片刻。
在末世，她也曾是基地的女王，手下有无数的追随者。
但那些人对她，更多的是畏惧和利用。
像这样淳朴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善意，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她拿起勺子，舀起一个荷包蛋，递到顾云泽嘴边。
“你先吃。”
顾云泽笑着摇摇头，把她的手推了回去。
“这是人家给你的，是犒劳我们家大功臣的。”
他看着苏月禾，眼神里是化不开的骄傲和温柔。
“我的女王，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是她应得的荣耀。”
苏月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低下头，默默地吃掉了那个荷包蛋。
很香，很暖。
第二天，红星厂的食堂，彻底变了样。
当工人们走进食堂时，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食堂的桌椅，被擦得锃亮。
打饭的窗口，摆着一盆盆冒着热气的、香得让人流口水的菜。
红烧肉！
白菜炖粉条！
还有一大锅雪白的、冒着尖儿的米饭！
天啊！这不是过年是什么！
工人们都疯了，一个个端着饭盒，激动得手都在抖。
当他们打到那满满一勺，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时，好几个人都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们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顾云泽就站在食堂门口，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工人们看到他，都自发地围了过来，一句句发自肺腑的“谢谢顾顾问”，说得他耳朵都快起茧了。
有了这一顿饭，苏月禾和顾云泽在工人心中的地位，已经彻底无人能及。
而另一边，厂长办公室里。
张爱国正对着李建业大发雷霆，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他妈的！他想干什么？啊？收买人心！这是在收买人心！他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当成死的吗？”
李建业却异常冷静，他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吹着茶叶。
“老张，稍安勿躁。他有钱，就让他花。等他把钱花光了，我看他还怎么收买人心。”
“花光？”
张爱国冷笑。
“你看他那样子，像是缺钱的人吗？我告诉你，这两个人，邪门得很！尤其是那个女的，她有这么厉害吗？老师傅都不会修，她会修！”
李建业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所以，我们更不能跟他们硬碰硬。”
他压低了声音。
“既然他们想管生产，就让他们管。反正厂子现在就是个烂摊子，他们要是真能盘活了，那是他们的本事，功劳簿上也有我们一笔。”
“要是盘不活，出了什么岔子……那责任，自然也该由他们这些‘技术顾问’来背。”
“我们，只需要看着就行了。”
张爱国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情绪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带着袖章的工人探进头来，神色有些慌张。
“厂长，书记……孙……孙师傅他……他带着几个老师傅，去……去找苏顾问了。”
张爱国一愣。
“找她干什么？”
那个工人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抖。
“他们……他们把厂里所有的……所有的技术图纸和勘探地图……全都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