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五十三章：太医院值夜 急症宫妃
上篇
安王府夜宴之后，宇晨浩“神医”之名，已不仅仅是流传于杏林或宫廷，更是在整个京城的上层权贵圈中变得如雷贯耳。于寿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以神乎其技的针法和精准的方药，将突发“真心痛”、命悬一线的荣王从鬼门关硬生生拉回，这不仅仅是医术的展示，更是胆魄、决断与担当的极致体现。
安王亲自备下厚礼，派人送至宇晨浩的太医院值房和宅邸，言辞恳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荣王府更是将宇晨浩视为救命恩人，礼遇有加。经此一事，宇晨浩在宗室元老心中的地位陡然拔高，这层关系，其潜在的价值远非寻常赏赐可比。
然而，面对如潮的赞誉和厚重的谢礼，宇晨浩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反而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疑云。荣王体内那惊鸿一瞥、混杂在酒气与病气中的异常气息，如同扎在他心头的一根细刺。
返回太医院的次日，恰逢他轮值夜班。夜深人静，太医馆内灯火寥落，唯有他所在的值房还亮着灯。张景明院使处理完日间事务，并未立刻回府，而是来到了宇晨浩的值房。
“宇小子，荣王之事，干得漂亮！”张景明进门后，先是一句由衷的称赞，随即神色转为凝重，压低声音道，“不过，老夫听闻，你事后似乎有些疑虑？”
宇晨浩请张景明坐下，亲自斟了杯安神茶，沉声道：“院使大人明察。荣王之疾，确是‘真心痛’急性发作，痰瘀痹阻胸阳，其证无疑。晚辈施治，亦是循此理。然而……”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在王爷病发之初，晚辈以真气探查时，曾于其心脉瘀堵的核心之外，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转瞬即逝的异常气息。那气息并非单纯的酒气或痰瘀病气，倒像是一种……外来引动之物，极为微弱，却似乎起到了‘催化’或‘诱发’的关键作用，使得原本可能只是隐伏的病灶，骤然以如此猛烈凶险的方式爆发。”
张景明闻言，花白的眉毛紧紧锁起：“又是……外来引动？”他想到了刘昭仪之事，想到了康亲王的“赤阳焚心散”旧毒复发。“手法如出一辙，皆是利用患者自身弱点或旧疾，施以微小外力，诱发致命危机，且事后极难追查！”
“正是。”宇晨浩点头，“荣王年高体胖，素有痰湿，心脉本就脆弱。若有精通药理或某种诡异法门之人，在其饮食或酒水中，掺入极其微量、却能引动心火痰瘀的‘引子’，再配合宴席之上的情绪激动、多饮烈酒，诱发急症，便顺理成章。而事后，那‘引子’要么被爆发的病气吞噬掩盖，要么本身便极易挥发消散，难以觅踪。”
张景明倒吸一口凉气：“若真如此，对方的心思和手段，未免太过歹毒！且目标……似乎不仅仅是荣王？”他的目光与宇晨浩对上，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寒意。
“一石二鸟，甚至三鸟。”宇晨浩声音冰冷，“若能害死荣王，既可除去一位宗室元老，制造混乱；又能将可能的嫌疑引向安王府（毕竟是在安王府出事）或太医院（若救治不力）；而若晚辈出手救治……无论成败，都将被置于风口浪尖。成了，固然声望更隆，但也必然更招嫉恨，且可能与某些势力结下死仇；败了，便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怎么看，对方都不亏。”
张景明沉默良久，方才长叹一声：“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自你入京，这暗中的波澜便未曾停歇，且一次比一次凶险。如今看来，你救治康亲王，揪出周文柏，乃至此次救治荣王，恐怕都已深深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或阻碍了他们的谋划。他们这是……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了。”
宇晨浩神色平静，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们越是如此，越证明晚辈所行之路，触动了关键。也越证明，太医院、乃至这朝堂宫闱之中，藏着的污秽与毒瘤，必须清除。”
“你有此志，老夫欣慰。”张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转为关切，“但切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日后你饮食起居，乃至诊病用药，都需更加小心。太医院内，经过几次清理，大体已净，但难保没有更深的钉子。宫中……更是龙潭虎穴。”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片刻，决定对荣王之事暂时按下不表，暗中留意相关线索，尤其是荣王发病前接触过的酒水食物来源，以及可能接触到的人员。
就在此时，值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惶急的呼喊：“宇太医！宇太医在吗？！宫中有急旨！”
宇晨浩与张景明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凛。深夜急召，绝非寻常！
一名宫中内侍气喘吁吁地冲进值房，也顾不得礼节，急声道：“宇太医，快！快随咱家入宫！清凉殿的苏嫔娘娘突发急症，腹痛如绞，冷汗淋漓，痛苦不堪！当值的几位太医看了，都束手无策，陛下震怒，特命急召宇太医入宫诊治！”
苏嫔？宇晨浩迅速回忆。这位苏嫔入宫不久，年轻貌美，颇得圣心，父亲是外放的知府，家世不算顶尖，但正因如此，在宫中相对低调。怎会突然发作如此急症？而且当值太医竟都束手无策？
“可知具体症状？除了腹痛冷汗，可还有呕吐、发热、或何处压痛明显？”宇晨浩一边迅速整理随身药箱针囊，一边疾声询问。
内侍急得跺脚：“详情不知，只听说娘娘疼得在床上打滚，面色惨白，话都说不出了！几位太医诊了脉，有的说像是‘肠痈’（阑尾炎），有的说是‘寒疝’，还有的说是‘气滞血瘀’，用药施针皆不见效，反而疼痛更剧！陛下已在清凉殿，龙颜大怒！”
肠痈？寒疝？气滞血瘀？症状类似，但治法迥异，若辨症不准，贸然用药，确有加重病情甚至危及生命之险。
宇晨浩不再多问，对张景明道：“院使大人，晚辈需即刻入宫。”
张景明面色凝重地点头：“速去！一切小心！若有疑难，可设法传讯出来。”
宇晨浩提起药箱，随内侍快步走出太医院，登上早已备好的宫中马车。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疾驰，向着皇城方向而去。
车厢内，宇晨浩闭目凝神，迅速调整状态。 增强 的感知内敛，《星辰炼神术》悄然运转，将自身精神调整至最敏锐专注的程度。他知道，此去面对的，不仅是一位危重病患，更可能是又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或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苏嫔的急症，究竟是纯粹的意外疾病，还是……又一场针对他，或者针对皇帝后宫安宁的阴谋？
清凉殿位于后宫西侧，环境清幽。此刻却灯火通明，人影惶惶。殿外跪着几名面色如土的当值太医，殿内隐隐传来女子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和皇帝压抑着怒火的低沉话语。
宇晨浩在内侍引领下，匆匆步入殿内。浓重的药味和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息扑面而来。承天帝负手立于床榻不远处，脸色阴沉。床榻上，锦被凌乱，一位容颜姣好、此刻却因痛苦而扭曲苍白的年轻宫妃蜷缩着，双手死死抵住小腹，额发尽湿，牙齿将下唇咬得渗出血丝，正是苏嫔。两名宫女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却不敢妄动。
“微臣宇晨浩，叩见陛下。”宇晨浩上前行礼。
“免礼！”承天帝见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快！为苏嫔诊治！务必查明病因，缓解其痛！”
“臣遵旨。”宇晨浩起身，快步走到床榻前。他没有立刻诊脉，而是先迅速观察苏嫔的面色（惨白带青）、神态（痛苦蜷缩、拒按？）、呼吸（急促浅弱），以及殿内气息。增强的感知已悄然扩散。
“娘娘，微臣宇晨浩，为您诊脉。请放松些许。”他声音平和，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同时示意宫女稍稍扶正苏嫔的手腕。
指尖搭上苏嫔的腕脉。脉象沉紧而弦，搏动急促，仿佛一根被绷到极致的钢丝，又带着一种滞涩感。弦主痛，紧主寒，沉主病在里，滞涩提示气血瘀阻不畅。这脉象确实符合剧烈腹痛的特征，但需进一步分辨病位与病性。
他凝神细察， 增强的感知顺着经脉向苏嫔体内探去。当他的感知触及苏嫔下腹部时，一股强烈的不协调感猛然传来！
那里并非单一的病气凝聚，比如肠痈的湿热瘀结，或寒疝的阴寒凝滞。而是……数股性质迥异的能量在狭小区域内混乱冲撞！一股阴寒之气盘踞于少腹，但其中又夹杂着些许燥热，更有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锐利刺痛感的“异物”气息，仿佛一根细小的“针”，在不断刺激、搅动着那片区域的气血经络！
这绝非单纯的内科疾病！更非寻常的“肠痈”或“寒疝”！
宇晨浩心中警铃大作。他强压震惊，继续探查。那阴寒与燥热似乎同源，却又相互排斥，像是某种性质矛盾的“药力”或“毒力”残留。而那根“针”般的异物气息，则充满了人为的恶意！
他回想起康亲王的“赤阳焚心散”旧毒被引动，荣王心疾突发时那丝异常气息……手法何其相似！都是利用微小的外来干预，引爆或加剧体内原有的失衡或隐患！
苏嫔年轻，入宫不久，身体底子应不至于太差。这阴寒燥热交杂的“药力”从何而来？那“针”般的刺激又是什么？
他收回手，面色凝重，对皇帝道：“陛下，苏嫔娘娘此疾，并非寻常腹痛。脉象沉紧而弦滞，腹痛拒按（他观察到苏嫔下意识躲避按压），部位固定于少腹，其痛如刺如绞。此乃少腹瘀血阻滞，兼有寒热错杂之邪纠结于内所致。然……”
他略微迟疑，还是决定说出部分发现：“然微臣感知，娘娘体内除自身病气外，似有外来药力残留扰动迹象，且病位有异样刺痛感，恐非单纯内伤饮食或感寒所致。”
“外来药力？”承天帝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扫过殿内众人，包括那几名跪在外面的太医，“你的意思是……有人下毒？”
此言一出，殿内温度仿佛骤降。宫女们吓得瑟瑟发抖，苏嫔也艰难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恐惧。
“是否为毒，尚需进一步查验娘娘近日饮食、接触之物，以及……详细询问娘娘发病前的情形。”宇晨浩谨慎道，“当务之急，是先为娘娘止痛，稳住病情。此症若拖延，瘀血与邪气纠缠愈深，恐生变证。”
承天帝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先治病！需要什么，尽管说！”
“请取温水、干净布巾。微臣需先为娘娘施针止痛，疏导气血。另请速备：桃仁三钱，红花二钱，当归四钱，川芎三钱，赤芍三钱，枳壳二钱，柴胡二钱，延胡索三钱，小茴香一钱（后下），干姜二片。急火煎成浓汁一碗送来。”宇晨浩迅速报出方剂。此乃“少腹逐瘀汤”合“四逆散”加减，意在活血化瘀，行气止痛，兼散寒清热，正对当前辨证。
内侍飞快记下，跑去准备。
宇晨浩取出银针，在宫女协助下，选取苏嫔小腿的“足三里”（健脾和胃，通经活络）、手腕的“内关”（宁心安神，理气止痛），以及腹部的“天枢”（调理肠腑）、 “关元”（温阳散寒，活血化瘀）等穴，以平补平泻手法，缓缓进针，同时将一丝温和的炎黄真气度入，引导其紊乱的气血。
针入不久，苏嫔紧蹙的眉头略微舒展，剧烈的抽搐式疼痛似乎有所缓解，变成了持续的钝痛，呼吸也顺畅了些。她看向宇晨浩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哀求。
宇晨浩一边行针，一边温和地问道：“娘娘，发病之前，可曾食用过什么特别的食物或饮品？或者，接触过什么平日不常接触的香料、器物？”
苏嫔忍着痛，断断续续地道：“晚膳……与往常一样，御膳房送的……并无特别。只是……午后，觉得有些烦闷，喝了一盏……皇后娘娘赏赐的‘玫瑰清露’……别的……就没了……”
皇后赏赐的玫瑰清露？
宇晨浩心中一动。就在此时，汤药煎好送来。他亲自试过温度，协助苏嫔服下。汤药下肚，配合针效，苏嫔腹痛进一步减轻，惨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沉沉睡去。
暂时稳住病情，宇晨浩的心却丝毫未松。皇后赏赐的饮品……这线索，指向了更复杂、更危险的深宫旋涡。
（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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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责声明： 本故事纯属虚构，其中所有宫妃急症、脉象分析、辨证思路、针法及方剂运用均为艺术创作，无现实对应。文中“少腹逐瘀汤”合“四逆散”加减为基于中医理论的文学化设想，切勿在现实中模仿使用。急腹症请立即就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