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兰有孕的消息,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其涟漪迅速扩散至朝堂后宫。永宁侯府的书房内,烛火再次亮至深夜。
永宁侯林烨与老夫人、柳氏对坐,面色凝重。
“薇兰这一胎,来得时机……甚是微妙。”林烨指尖敲着桌面,沉声道。
永宁侯林烨,敏锐察觉到女儿孕事背后的政治风险与机遇。
老夫人捻着佛珠,缓缓分析当前局势:
“大皇子乃德妃所出,居长,名下两个女儿,正妃出身显赫但无所出,侧妃侍妾中也无人诞下男丁。”
“二皇子乃贤妃所出,文武双全,圣心默许,但也仅有一个庶女。其正妃体弱,侧妃中唯薇兰出身勋贵,又最早有孕。”
“三皇子淑妃所出,年轻气盛,尚未大婚,不足为虑。”
“四皇子中宫嫡出,但年岁尚小。”
柳氏抚着隆起的腹部,接口道:“母亲的意思是,若薇兰此胎得男,便是皇长孙!”
“正是!”林烨眼中精光一闪,“皇长孙的意义非同小可!尤其在二皇子本身就得圣心的情况下,这无疑是为他争夺储位加上了一枚极重的砝码!”
老夫人点头,语气带着深意:“所以,二皇子府如今看着是泼天的富贵和机遇,实则也是风口浪尖,危机四伏。大皇子一派,德妃娘娘,乃至其他有心人,绝不会坐视薇兰平安产子。薇兰在府中的处境,只怕比以往更加艰难。”
柳氏心一下子揪紧了:“那薇兰她……”
“慌什么。”老夫人镇定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是危机,也是我永宁侯府更进一步的机会!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应对。”
林烨沉吟道:“二皇子既重视此胎,必会加强护卫。我们侯府不宜明着插手皇子府内务,以免授人以柄,但暗中支持必不可少。可靠的人手、得用的药材、还有……消息渠道。”
老夫人看向柳氏:“你如今身子重,这些事不宜过多劳心。薇明那孩子,越发经得住事,让她多带着两个妹妹一起,往后与薇兰那边的日常联系,一些不惹眼的物资输送,可逐步交给她们姐妹几个来打理,也算是对她们的磨砺。”
柳氏虽担心女儿,但也知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点头应下:“媳妇明白。几个孩子确实稳妥。”
与此同时,二皇子府内。
二皇子赵睿亲至林薇兰居住的“揽月轩”,看着脸色尚可的侧妃,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与重视:“爱妃如今身系重任,定要好生将养。府中一应供应皆以你为先,若有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你,直接打发了便是。”
【二皇子赵睿,年近三十,气质儒雅中带着威严,对林薇兰这一胎寄予厚望。】
他甚至还特意拨了自己身边两个懂医理的嬷嬷过来伺候,明为照顾,实为保护监视,确保这一胎万无一失。
林薇兰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终于有了依靠,忧的是从此成为众矢之的。她强撑着笑容应对二皇子,心中却无比思念娘家的亲人。
而大皇子府和德妃宫中,气氛则截然不同。
大皇子听闻消息,摔碎了一套心爱的茶具。德妃更是眼神冰冷,吩咐心腹:“去,仔细查查,永宁侯府近来都和哪些人家走动,尤其是……定国公府那边。”
【德妃,大皇子生母,听闻二皇子府孕事后,心中警铃大作。】
楚云容自然也得知了消息,她在家中气得绞烂了一条帕子。“林薇兰有孕……永宁侯府更是水涨船高!那林薇明岂不是……”她想到陈淮,心中的危机感更重,对林薇明的嫉恨又深一层。
一时间,因林薇兰的孕事,京城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目光都聚焦在二皇子府和永宁侯府身上。
永宁侯府内,林薇明姐妹接到了嫡母交代的新任务——负责与大姐林薇兰那边的日常通信和部分物资筹备。以林薇明为主,薇月、薇雨协助,她深知责任重大,立刻召集手下丫鬟,定下严密的章程,确保每条消息、每件物品都经过严格核查,绝不留下任何可供人做文章的把柄。
六月流火,暑气蒸腾,永宁侯府内却是一片与炎热截然不同的火热忙碌。二小姐林薇玉的婚期定在七月,满打满算只剩一个多月,府中上下为备嫁事宜忙得脚不沾地。
柳氏胎象已稳,但顶着近五个月的肚子,精力终究不济。老夫人便发话,薇玉的婚事由她老人家总揽,薇明从旁协助,具体事务则由几位得力嬷嬷操办,也让薇月、薇雨跟着学些眉眼高低。
于是,明辉院几乎成了临时的“婚庆指挥部”。薇明每日除了处理与大姐林薇兰那边的秘密联络,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核对嫁妆单子、安排妆奁打造、监督绣娘赶制嫁衣、拟定宴请名单等琐碎却至关重要的庶务上。
“三妹妹,你看这并蒂莲的花样,是苏绣的好还是蜀绣的鲜亮?”林薇玉拿着两块绣样,难得地虚心求教。婚期越近,她反倒收敛了往日的急躁,沉静了不少,许是真正意识到了为人妇的责任。
薇明接过仔细比较,中肯道:“苏绣雅致,更显功底,适合做屏风摆件;蜀绣颜色鲜亮,活泼些,做帐幔、枕顶更好。不如都用上,错落有致。”
林薇玉点头记下。
一旁,林薇月正对着长长的宴客名单头疼:“哎呀,这么多人家,谁家和谁家有过节不能挨着坐,谁家夫人口味清淡……比背诗还难!”
林薇雨则安安静静地帮着薇明整理各地送来的添妆礼单,一笔一划核对得极其认真。
姐妹几人分工合作,虽忙碌,却也有条不紊。下人们见几位小姐同心协力,更是打醒十二分精神,不敢怠慢。
这一日,王府依礼送来催妆盒,里面是凤冠霞帔的雏形和若干精巧首饰,引得姐妹几人围观。正在此时,门外丫鬟通报,道是楚家小姐派人送来了添妆礼。
屋内瞬间安静了一瞬。林薇玉皱眉:“她?黄鼠狼给鸡拜年!”
薇明示意丫鬟将礼盒拿进来,是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成色极佳的羊脂玉镯,温润无瑕。
“呵,倒是大手笔。”林薇玉冷哼。
薇明拿起玉镯,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轻轻嗅了嗅,确认并无不妥,才淡淡道:“礼数到了,我们收下便是。登记在册,将来她出阁,按同等规格还礼就是。”她不会因个人喜恶而失了侯府气度,但也绝不会与楚云容有更深交往。
林薇玉撇撇嘴,也没再多说。
忙碌间隙,薇明也会收到大姐林薇兰从皇子府悄悄递出的信件。信中多是报平安,言及二皇子对她这一胎极为看重,防护周密,但字里行间,仍能读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疲惫。薇明回信时,除了宽慰,也会将家中筹备喜事的热闹景象稍作描述,以期让大姐心情松快些。
这日,薇明正与管事嬷嬷核对陪嫁田庄的地契,揽月悄悄进来,附耳低语:“小姐,咱们盯着楚家的人回报,楚小姐前日递牌子进宫见了德妃娘娘,在宫中待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
薇明执笔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楚云容果然不甘寂寞,这是要借德妃的势吗?她沉吟片刻,吩咐道:“知道了。让我们的人继续盯着,尤其注意德妃娘娘宫里有没有赏赐出来,或者……有没有什么关于皇子府的流言传出。”
“是。”
她抬眼望向窗外灼热的阳光,心中有总风雨欲来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