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曾被誉为大胤龙脉之源的灵田,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焦土。
赵咸鱼就盘坐在焦土中央,任由那道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金龙虚影,一寸寸啃食着她的心口。
剧痛从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寸血肉都在哀嚎,仿佛要被这天地间最精纯的气运活活撑爆。
她低头,看着那龙头狰狞地撕咬着自己,嘴角却勾起一抹淬着寒冰的笑意。
“你们说祥瑞是迷信?说我这天生引动龙脉的体质,不过是蛊惑人心的异端?”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那我偏要让你们引以为傲的科学验证——看看没有我的‘迷信’,你们的王朝能撑多久!”
话音落下的瞬间,京城之巅,观星台上风云变色。
皇长子赵承煜一身玄色朝服,神情冷漠地站在巨大的青铜测影仪旁。
这台仪器由皇家科学院耗时十年铸造,号称能测算天轨,预测国运。
他看着仪器中心那根疯狂旋转的指针,眼中满是不屑。
“父皇就是被那妖女蒙蔽太久,才会相信什么龙脉气运。”他冷笑一声,对身旁的院士说道,“所谓龙脉,不过是人心作祟。只要民心稳固,江山便固若金汤。今日,我便要用这测影仪,向天下人证明,那九妹的祥瑞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他的话音未落,那台坚不可摧的青铜测影仪竟发出一阵刺耳的悲鸣。
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精密的铜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化,滚烫的铜汁在半空中汇聚,竟化作一条狰狞咆哮的黑龙虚影!
“轰!”
黑龙摆尾,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抽在赵承煜身上。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般被掀飞出去,重重砸在观星台的白玉栏杆上,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冰冷的石阶。
与此同时,京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上,说书人周瞎子的三弦琴“铮”地一声,迸发出刺眼的金光。
那琴声不再是往日里悠扬婉转的小调,而化作了一段悲怆而急促的民谣,字字泣血,句句诛心,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金龙泣血灵田枯,九公主怒断龙脉骨!天不佑胤,地无生路,圣姬一去,万民皆苦!”
歌谣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钻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起初是惊愕,随即是恐慌,最终化为滔天的绝望。
人们想起了那位曾经的九公主,她所到之处,枯木逢春,五谷丰登,被誉为行走的祥瑞。
可皇家却将她视为异端,废其封号,囚于禁地,只因她的“迷信”与皇长子推崇的“科学”背道而驰。
“是圣姬!是圣姬发怒了!”
“龙脉……龙脉真的要断了!”
不知是谁先跪了下来,紧接着,成千上万的百姓如潮水般跪倒在地,朝着皇宫的方向,朝着那片传说中的禁地,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求圣姬回来!求求您别让龙脉彻底断绝!我们知错了!”
哭声震天,却传不进早已化作修罗场的禁地灵田。
赵咸鱼的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那金龙虚影的啃食愈发疯狂。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即将被彻底吞噬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疯够了吗?”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凭空出现,其青焰流转的衣袖瞬间化作无数条符文锁链,死死缠住了赵咸鱼的手腕。
锁链冰冷刺骨,竟强行压制住了她体内暴走的气运。
赵咸鱼猛地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
来人是凤玦,那个教她引动龙脉,又告诫她不可滥用的神秘国师。
“放开我!”她挣扎着,眼中满是血丝。
“放开你?然后让你把整个大胤王朝拖入深渊吗?”凤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怒意,“你以为这是你可以随意操控的金手指?愚蠢!这是双生契!你与龙脉一体双生,它荣你荣,它损你损!你每压下一寸复仇的情绪,强行催动它反噬,龙脉的断裂就会向外扩散一丈!这根本不是什么主动惩罚,而是契约在反噬你!”
赵咸鱼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惊人的真相,一道焦急的呼喊声便从禁地入口处传来。
“公主!”
霍斩一身是血,怀里抱着一个浑身焦黑、气息奄奄的少年,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他正是奉命守护禁地的将领,而他怀里的,是灵田边唯一愿意亲近赵咸鱼的小农奴,小豆芽。
“小豆芽!”赵咸鱼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霍斩扑到她面前,将奄奄一息的小豆芽放在地上,急切地抓起少年那只已经烧成焦炭的手掌,按在了赵咸鱼的心口,那个正被金龙啃食的位置。
“皇家科学院那帮疯子……他们用天外陨铁引来天雷,想要强行‘净化’灵田,证明没有你也可以……”霍斩的声音哽咽,“小豆芽为了护住最后一株稻苗,被天雷劈中……他昏迷前,一直念着……”
霍斩深吸一口气,模仿着少年微弱的气息:“他说……要告诉姐姐……稻穗……在龙血里……发芽了……”
“轰隆——!”
未竟之言,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彻底吞没。
以赵咸鱼为中心,脚下的焦土猛然炸裂开来,深不见底的裂缝如蛛网般蔓延。
这一次,从裂缝中涌出的不再是死气,而是刺眼夺目的金色光芒!
无数道繁复玄奥的金纹从她脚底疯长而出,沿着地脉的走向,势不可挡地冲向京城的方向。
大地在哀鸣,空间在扭曲。
凤玦脸色剧变,试图加固封印,却被那狂暴的力量震得连退数步。
霍斩更是直接被裂开的地面掀翻,坠入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混乱与毁灭之中,赵咸鱼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小豆芽那只按在她心口、焦黑一片的手掌上。
那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是她在这无边地狱中唯一的慰藉。
金光愈演愈烈,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殆尽。
就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那只焦黑的手掌,忽然,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