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掘地见孽·寇残伏渊
对娱乐城时期血色往事的挖掘,让701局的团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圆楼内那“东西”的复杂性和贪婪本质。它并非单一的怨灵,而是一个融合了多重时代悲剧、吸收了大量负面情绪的畸形聚合体。这种认知带来了更深的紧迫感,也指引了下一步的调查方向。
在周长庚断续而痛苦的回忆中,一个细节引起了孙淼的注意。当被问及娱乐城管理层是否对频繁发生的怪事和意外有所反应时,周长庚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讽刺和恐惧交织的复杂情绪。
“……老板们……当然怕……死人了影响生意,也怕……自己也撞上……”他声音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后来……不知道是请了哪个高人指点……弄来了些东西……镇着……”
“什么东西?放在哪里?”负责询问的队员立刻追问。
“……好像……是钟馗爷的像……挺大的一个,铜的?就放在……正门大厅一进去的地方,对着大门……说是辟邪,挡煞……”周长庚努力回忆着,“好像……还在后门通道那边,放了个……观音菩萨?还是什么别的佛……记不清了……反正弄了点香火供着……”
这个信息至关重要!如果这些镇压性的神像确实存在并且曾被寄予厚望,那么它们现在的状态,以及为何未能阻止悲剧的发生,或许能提供关于楼内能量性质的重要线索。
孙淼果断决定,再次组织一支小队进入圆楼,这次的目标明确:寻找并检查这些可能存在的镇压物,并评估其当前状态。小队成员精简为孙淼本人、小林(负责感知神像周围的能量场),以及两名携带重型阻尼器和能量探测装备的行动队员。出于安全考虑,也是避免再次刺激到他,周长庚被留在基地。
再次踏入圆楼那死寂而压抑的大门,即便有所准备,那股熟悉的、渗透骨髓的阴冷和仿佛被无数双眼睛窥视的感觉依旧瞬间袭来。手腕上的阻尼器传来轻微的震动,显示它正在努力工作中,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恶意仿佛有形之物,挤压着每个人的神经。
大厅依旧破败不堪,应急灯的光线勉强照亮入口区域,更深处则被浓重的黑暗吞噬。
“分头找,注意安全。重点排查正门入口视线所及的区域,以及通往后方区域的通道口。”孙淼低声下令,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行动队员立刻展开行动,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般划破黑暗,仔细扫过布满污渍的前台、倒塌的装饰隔断、以及墙壁上任何可能放置神龛的位置。灰尘在手电光中狂舞,仿佛被惊扰的微型幽灵。
小林则闭上双眼,微微仰头,双手自然下垂,努力排除视觉干扰,纯粹用她的灵感去感知大厅内的能量流动。“混乱……非常混乱……”她低声呢喃,眉头紧锁,“负面情绪像……浑浊的河流……四处流淌……没有方向……但在几个点……有……凝滞和……淤塞的感觉……”
突然,一名行动队员低呼:“主任,这边!”
手电光集中在大厅内侧,一个巨大的、原本可能是喷泉或装饰性景观的基座后面。那里有一个同样落满厚厚灰尘的、类似神龛的木质结构,但已经歪斜腐朽,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击过。
几人小心地靠近。孙淼用手套拂去木质框架上的灰尘,露出下面暗红色的、早已褪色的漆面。神龛里面,果然有一尊塑像!
那是一尊高度约半米的钟馗立像,似乎是铜铸,但此刻早已氧化蒙尘,呈现出一种黯淡的、近乎黑色的绿锈。塑像本身工艺粗糙,但钟馗那怒目圆睁、虬髯戟张、手持宝剑的威武姿态依稀可辨。
然而,这尊本该镇邪驱魔的神像,此刻却显得无比狼狈和……无效。
神像的身上被泼洒了某种暗褐色的、早已干涸的污渍(像是饮料或者酒液),脸上被人用红色的油漆(或者是口红?)胡乱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几乎盖住了面容。更令人不安的是,神像手中的那柄宝剑,竟然从中间断裂了,断掉的那一截不知所踪。神像周身都覆盖着厚厚的、蛛网般的灰尘,显然已经被遗忘了无数岁月。
“能量场在这里……”小林靠近一些,伸出手虚按在神像前方,感受着,“……非常微弱……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神圣’或‘庇护’的属性。反而……像是被污染了……周围的负能量流经这里,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只是稍微绕了一下……就像水流绕过一块沉在河底的石头……”
孙淼目光沉静,仔细检查着神像和神龛的状况。“不是自然损坏。污损、涂画、破坏……这是人为的,而且带着明显的恶意和亵渎意图。”他缓缓道,“在娱乐城那种环境里,醉酒闹事者、心怀怨愤者、或者纯粹无知无畏的人,都可能做出这种事。”
他们又根据周长庚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通往昔日后勤通道的入口。在一条阴暗、堆满废弃桌椅和垃圾的走廊尽头,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嵌在墙壁里的神龛。里面是一尊白瓷的观音坐像,同样落满灰尘,面目模糊。观音像的净瓶不见了,一只手臂也断裂了,安静地躺在龛底。神龛前面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香炉,里面是凝固的、黑乎乎的香灰和杂物。
“……这里也是,”小林感知后摇头,“气息更加……死寂。没有任何庇护感。反而觉得……很悲伤,很无力……”
调查结果令人失望,却又在情理之中。两处镇压物,均遭到严重的人为破坏和长期的忽视,早已失去了任何宗教或灵性上的效力。
回到相对安全的一楼大厅中央,一名行动队员看着那尊被亵渎的钟馗像,忍不住低声道:“主任,如果这些神像完好无损,香火不断,是不是就能镇住这里的东西?”
孙淼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扫过空旷、破败、死气沉沉的大厅,仿佛能看透这栋建筑扭曲的历史和能量结构。
“镇压,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在寂静中回荡,像是在给学生阐述一个基本原理,“并非请来一尊神像,摆在那里,就能一劳永逸。这就像是治病,需要‘对症下药’。”
他走到那尊失效的钟馗像前,指着它:“钟馗捉鬼,观音慈悲,这些都是强大的象征符号,其效力源于信仰和正确的仪轨,针对的是特定类型的‘邪祟’。但这栋楼里的问题,根源是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团队成员。
“是日军处置场残留的残酷记忆和怨念?是动工初期意外惨死的工人冤魂?是娱乐城时期滋生的欲望、混乱和更多的死亡?还是所有这些,再加上这栋楼特殊的物理结构形成的能量漩涡效应,将它们全部扭曲、混合、放大后形成的……一个前所未有的‘怪胎’?”
“这个东西,它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任何一个单一的‘鬼’或‘妖魔’了。它是一个复杂的、混沌的、自我强化的负能量聚合系统。用针对单一邪祟的镇压方法,就像试图用一幅药方治愈所有疾病,甚至可能是用治疗感冒的药去治癌症,不仅无效,甚至可能因为误判而延误时机。”
他指着被破坏的神像:“更何况,这些象征物本身已经遭到了物理和意义上的双重破坏。信仰之力早已断绝,甚至被恶意污染。它们立在这里,非但不能起到镇压作用,其破败不堪、遭人亵渎的凄凉形象,反而可能进一步加剧了此地的绝望和阴郁氛围,无形中成了负面能量的一部分。”
孙淼的剖析冷静而深刻,剥开了迷信的表象,直指问题核心。单纯的镇压思维在此地是行不通的,甚至可能因为理解错误而适得其反。
“根源不清,镇压无效。”孙淼总结道,语气斩钉截铁,“我们必须彻底弄清楚这栋楼‘吞噬’了什么,又是如何‘消化’并‘转化’这些负面能量的。只有理解了它的‘运作机制’,找到它最核心的‘病灶’,才有可能找到真正‘对症’的方法,而不是指望这些早已失效的象征物。”
他的话语让队员们陷入了沉思。是的,面对一个前所未见的、由多重悲剧和特殊环境孕育出的怪物,沿用旧有的简单手段无疑是徒劳的。需要的是更深入的调查,更精准的分析,以及……可能需要付出的更大代价。
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小林忽然猛地抬起头,侧耳倾听,脸色微变。
“主任……声音……又来了……”
那由风声制造的、诡异莫测的呜咽和回响再次充斥大楼。但这一次,在那扭曲的声浪中,似乎隐隐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像是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嘲笑声,仿佛在嘲弄他们方才关于镇压失效的讨论。
圆楼内的那个“东西”,似乎能感知到他们的探查和判断,并且对此……报以轻蔑的回应。
它根本不在乎这些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偶像。
它,就是此地唯一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