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问题,被赤裸裸地抛了出来。
梵音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身体前倾,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这是一个既表示尊重又不显卑微的姿态。
“卡特老板,一把好刀,如果一直放在充满湿气的南区的鞘里,迟早会生锈,甚至会反伤其主。”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
“我们不是想成为您架上的刀,而是想成为您偶尔需要时,能在南区之外,为您获取一些……特殊物品或传递一些不便经手的消息的渠道。”
卡特眯起了眼睛,吸了一口雪茄,吐出烟圈,“空口白话。我凭什么信你们离开后还会听话?南区之外……”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朋友,或者说,共同的敌人。”梵音接话,抛出了她准备的“缰绳”之一。
“波克经此一役,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或许暂时查不到是我们煽风点火,但他一定会将怒火倾泻在码头区所有不稳定因素上,包括……可能知情或与我们有过接触的人。比如,瘸腿亨利。”
布兰奇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梵音的用意。
亨利是卡特的暗线之一,这点她隐约有所察觉。保住亨利,就是保住卡特的信息源之一。
“我们可以提醒亨利暂时避开风头,甚至,我们可以留下一个指向波克另一个对头的、经过伪装的线索,帮您转移波克的注意力,让他暂时没空来找您的麻烦。”
梵音继续说,“这是我们离开前,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证明我们的诚意和能力。”
卡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
“这不够。”她冷冷地说,“这只是帮你们自己擦屁股。我要的是,你们离开后,我还能握住点什么。”
梵音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更低,“我们离开后,会通过特定渠道,定期给您发送一些关于外界,尤其是与南区有货物往来的某些商会和走私团伙的动态。”
“当然,信息真伪需要您自行判断。如果我们长时间失联,或者信息被证实是误导……”
她顿了顿,迎上卡特的目光,“您大可以将我们三人曾经的藏身点,以及关于您的一些无关紧要但您不希望大规模扩散的生意习惯,“无意中”透露给波克或者官方。”
“我们不想被整个南区的鬣狗追杀。”
这是一步险棋。
将一部分主动权交还给卡特,相当于递上了一根能勒紧自己脖子的绳子。
但这也是最能取信于卡特的方式,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同时又让对方觉得能够控制。
卡特盯着梵音,看了很久很久。办公室里的空气几乎要凝固了。
布兰奇的手心全是汗,后腰那把枪冰冷地贴着她的皮肤。
突然,卡特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
她将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发出轻微的“嗤”声。
“聪明的女人。”她评价道,听不出情绪,“明天日落时分,穆弯港口会有一艘船出去,船夫是我的人。之后的路,你们自己走。”
她拉开抽屉,取出三张皱巴巴,印着模糊印章的硬纸片,扔到桌上。
“这是信物,给他看这个。记住你们说的话。”
她的眼神骤然变冷,“如果让我发现你们骗了我,或者出去后乱说话……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梵音伸出手,稳稳地拿起那三张硬纸片,触手粗糙,却仿佛有千钧重。
“我们明白。感谢您的通道。”梵音站起身,微微颔首。
布兰奇和费南多也赶紧站了起来。
卡特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滚吧。把事情干净点。”
洛克打开门,示意他们离开。
走出酒吧,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而污浊的空气,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成功了……我们真的……成功了?”费南多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布兰奇长长地、彻底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双腿都有些发软。
她看向梵音,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梵音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着天空,握紧了口袋里的那三张硬纸片。
离开南区的通道拿到了,但……
她摸摸耳后,还没有彻底自由,快了,就快了。
而现在,他们还需要完成最后一步,处理好瘸腿亨利和转移波克视线的事情。
南区的黄昏,短暂而危险。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分头行动。”梵音快速决断,将其中两张硬纸片塞给布兰奇。
“你和费南多去找瘸腿亨利。告诉他,波克正在清查内鬼,尤其是可能走漏私货消息的人。让他立刻去海湾那边的废弃观测站躲几天,食物和水……”她看向布兰奇。
布兰奇立刻接口:“我知道哪里能搞到一点,够他撑几天。”
她明白,保住亨利不仅是兑现对卡特的承诺,更是卖个人情,维系这条可能在未来有用的暗线。
“然后呢?”费南多紧张地问。
“然后你们直接去港口。”梵音看向他,眼神带着平静,“我会在日落前赶到。”
“你去做什么?”布兰奇追问,手握紧了后腰的枪柄。
她有种预感,梵音要去做的事,比通知亨利更危险。
“去给波克先生送一份临别礼物。”梵音嘴角勾起弧度,“一份能让他暂时没空追究码头区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心思去找卡特麻烦的礼物。”
她没有详细解释,转身便汇入了街道上逐渐增多的人流,身影几个闪烁就消失在不远处的岔路口。
布兰奇盯着她消失的方向,咬了咬牙,一把拉过还在发愣的费南多:“快走!我们时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