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裂缝在身后悄然弥合,将虚无瘴海的死寂与那被彻底抹平的空白彻底隔绝。
万界之野那荒凉、破碎、充斥着混沌气流与混乱法则的景象再次映入眼帘。相较于蚀渊教总坛那令人窒息的污秽与秩序,这里弥漫的万物归墟后的苍凉死寂,反而让人感到一丝诡异的“清新”。
墨辰踉跄一步,差点软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方才经历的一切——从魔修追杀到黑市惊魂,从目睹魔窟湮灭到亲见总坛抹除,再到最后那一声跨越时空的恐怖低语——早已超越了他心神承受的极限。此刻重归“相对安全”的万界之野,紧绷的神经一松,几乎虚脱。
苏挽秋周身暗金神辉微微流转,将周遭侵袭而来的混乱法则余波抚平。她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墨辰,并未多言。此番经历对此子而言虽是磨难,但若能挺过去,心境必有蜕变。
凌煌则负手立于这片破碎的大地之上,目光似乎再次投向了万界之野那更加深邃、连混沌气流都难以触及的核心区域,那双看透万古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若有所思的神色。
“前辈……”墨辰好不容易稳住呼吸,看向凌煌和苏挽秋,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后怕,“多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为我守木一族……报此血仇!”
他知道,若非眼前这两人,莫说报仇,他早已死无葬身之地,连族中圣物(或者说那恐怖的“囚笼之锁”)也必然落入魔教之手,酿成滔天大祸。
凌煌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随手抛出一枚丹药。那丹药通体浑圆,散发着温和却磅礴的生机,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吃了。调息。”
墨辰连忙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吞服下去。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不仅迅速恢复着他消耗的灵力与伤势,更温养着他受损的心神。不过片刻,他的脸色便红润了许多,气息也平稳下来。
“晚辈墨辰,再次拜谢前辈!”他感受着体内变化,再次躬身行礼,这一次更加诚恳。
“此地不宜久留。”苏挽秋开口道,清冷的目光扫过荒凉的四周,“蚀渊教总坛被毁,其背后存在必然有所感应。虽未必能立刻追踪至此,但万界之野也非久留之地。”
她看向凌煌:“接下来,去往何处?”
凌煌略一沉吟,道:“先回那黑市。”
“黑市?”苏挽秋微微一怔,随即了然。星骸黑市鱼龙混杂,消息灵通。蚀渊教总坛被抹除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必然会在底层渠道引起震动,或许能从中听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风声,尤其是关于那声“母巢”低语的相关信息。
而且,那截建木残枝的来历,或许也能在黑市中找到更多线索。毕竟,此物最初就是从黑市流出的。
“好。”苏挽秋点头同意。
墨辰自然毫无异议,此刻他早已将凌煌二人视若神明,唯命是从。
凌煌抬手,指尖在虚空中轻点,并未依靠那不稳定的小径,而是直接撕裂空间,构建了一条短暂却稳定的通道,通道另一端,赫然便是星骸古路那片混乱的废墟地带。
三人踏入通道,身影消失。
……
星骸黑市。
依旧是那副光怪陆离、喧嚣混乱的景象。各色生灵在狭窄的街道上摩肩接踵,叫卖声、争吵声不绝于耳。
然而,若是细心观察,便能察觉到一丝与往日不同的暗流在涌动。
一些消息灵通的摊主和常客,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神色间带着惊疑不定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恐惧。
“听说了吗?出大事了!”
“废话!虚无瘴海那边刚才传来的动静,隔着老远都感觉心惊肉跳!”
“何止动静!老子的窥天镜刚才差点爆掉!好像……好像蚀渊教总坛那边……没了?”
“放屁!蚀渊教总坛何等存在?说没就没了?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千真万确!好几个冒险团都传讯回来了!说那片区域现在干净得吓人,连个渣都没剩下!”
“我的天……难道是几大正道宗门联手剿魔了?”
“不像……没听说有大规模调动的迹象啊……倒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凭空抹掉了!”
“嘶——!”
类似的窃窃私语在市场的各个角落悄然流传着,恐慌与猜测如同瘟疫般蔓延。蚀渊教凶名赫赫,其总坛被神秘抹除,这无疑是足以震动诸天万界的大事!
而就在这时,市场入口处的空间微微荡漾。
三道身影悄然出现,正是去而复返的凌煌、苏挽秋与墨辰。
他们的再次出现,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尤其是之前目睹过凌煌弹指灭杀魔修、以及那鼠妖摊主,更是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摊位底下。
凌煌对周遭的窃窃私语和恐惧目光视若无睹,径直向着市场深处走去。
苏挽秋神念微动,空气中流淌的无数信息碎片便汇入她的感知。
消息传得很快,她淡淡对凌煌传音道。
正好,凌煌语气平淡,省得我们打听。
他目光扫过两旁摊位,最终停在了一个售卖各种古籍玉简、残破传承的摊位前。摊主是一个戴着厚厚水晶眼镜、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的老地精。
凌煌随手拿起一枚看起来最为古老、边缘都已被磨得圆润的骨片,骨片上刻着一些模糊的、并非当代文字的符号。
“这个,怎么卖?”他问道。
老地精推了推眼镜,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正要开口报价——
凌煌却先一步,屈指弹出一小块散发着纯净空间波动的银色矿石,落在摊位上。
“顺便,问你几个问题。”
老地精看到那枚银色矿石,眼睛瞬间直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空……空冥石?!好好好!您尽管问!小老儿定知无不言!”
凌煌把玩着那枚骨片,看似随意地问道:“最近黑市里,可有关于‘母巢’,或者蚀渊教背后还有什么其他靠山的传闻?”
老地精闻言,脸色猛地一变,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您……您也听说了?最近确实有些古怪的流言……都是从几个刚从‘深渊边缘’回来的探险队那里传出来的,说是在那边听到了难以理解的低语,说什么‘母巢苏醒’、‘盛宴将启’……还提到什么‘钥匙’……大家都当是胡言乱语,没当真……难道……”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蚀渊教总坛刚被抹除,就有人来打听更恐怖的“母巢”?
凌煌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关于通天建木,或者‘守木一族’,你知道多少?”
老地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问题跳转这么快,努力回忆了一下,才道:“通天建木?那都是神话里的东西了……守木一族倒是好像有点印象,据说是个非常古老神秘的守护氏族,但早就销声匿迹几万年了……对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一堆破烂里翻找出一块残缺的石板,上面刻着一些古老的壁画和文字。
“您看这个!这是小老儿上次从一个挖掘古代战场遗迹的佣兵团手里收来的,上面好像就提到了‘守木’什么的,还有一幅画,画的好像是一棵巨树被雷劈断的场景……下面的文字看不太懂了,太古老……”
凌煌目光扫过那石板,其上的古老文字在他眼中清晰可辨。
苏挽秋也凝神看去。壁画确实描绘了一棵贯穿天地的巨树被恐怖雷霆撕裂的场景,而下面的文字则记载着更加惊人的信息:
“建木崩,天维绝,混沌临,守木者,护其根,镇其渊,然渊下有物,噬而不绝,终为祸”
凌煌看完,随手将骨片和那小块空冥石都丢给了老地精。
“东西我要了。”
说完,转身便走。
老地精抱着骨片和空冥石,喜出望外,又心惊胆战。
苏挽秋跟上凌煌,传音道:“那石板……”
“嗯。”凌煌应了一声,“看来,那截残枝,比想象的还要关键。”
他脚步未停,却并非走向市场出口,而是朝着市场最深处、那一片能量波动最为混乱、几乎没有摊贩敢轻易靠近的区域走去。
那里,是黑市中专门进行各种见不得光的、危险交易的“暗区”。
凌煌的目光,似乎锁定了暗区中某个极其不起眼的、被阴影笼罩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