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一者……”
凌煌的低语在寂静回廊中回荡,带着一种洞悉根源的沉重。苏挽秋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凌煌周身那始终淡然超脱的气息,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波澜。
那是一种……如临大敌的郑重。
“它……就在……门后……”守门人的意念更加微弱,那两点星芒明灭不定,仿佛提及这个名字本身,都在消耗它最后的力量,“沉睡……亦或……等待……”
凌煌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扇粗糙的石门,看到了其后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代表着终极“同一”与“终结”的恐怖存在。
“吞噬根源,万物归一。”凌煌缓缓重复着这两个称谓,向苏挽秋解释道,“并非某个具体生灵,而是一种……概念性的终极现象,是宇宙规则运行到某个临界点后,必然诞生的‘清理机制’。”
“祂的存在意义,便是抹除一切差异性,将森罗万象、无穷变量,全部强制‘归一’,复归于最原初的、无差别的‘一’。届时,时间、空间、物质、能量、乃至一切概念与意识,都将失去意义,宇宙将陷入绝对的、永恒的静止。”
苏挽秋倒吸一口凉气。强制归一,抹除一切差异?这比终末的“终结”更加彻底!终末之后尚可能有新生,而归一之后,便是绝对的“无”,连“新生”这个概念都将不复存在!
“那‘造物主’的指令……”她想起守门人刚才的话。
“可以理解为,维持宇宙多样性、允许变量存在、推动纪元轮回的‘底层许可协议’。”凌煌接口道,“‘归一者’苏醒,吞吃了这份最后的协议,意味着维持当前宇宙形态的‘法律依据’消失了。这也是为何此地会逐渐崩坏,规则会紊乱,连维护程序都会异化成‘纪元之影’那种扭曲的存在。”
他看向那扇石门,眼神深邃:“祂吞吃了协议,并未立刻执行‘归一’,而是陷入了沉睡。这或许是因为吞吃协议本身对祂也是一种负担,需要时间消化;亦或是……在等待某个时机。”
“什么时机?”苏挽秋追问。
凌煌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确定。可能是等待变量积累到某个阈值,可能是等待某个特定的纪元轮回节点,也可能……”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挽秋身上,“是在等待,能够承载‘归一’意志的……特殊存在的出现。”
苏挽秋心中一凛。特殊存在?是指像她这样的终末执掌者?还是指像凌煌这样的超越纪元者?
“所以,‘虚无之潮’,规则脆弱化,乃至‘渊’的躁动,都是‘归一者’沉睡中,其力量无意识渗透、影响底层架构所导致的前兆?”苏挽秋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可以这么理解。”凌煌颔首,“‘归一’是终极的秩序,也是终极的死寂。祂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断地同化、抹平周围的一切‘异常’。”
气氛变得无比凝重。
面对的敌人,不再是某个具体的存在,甚至不是某种恶意的意志,而是一种宇宙级别的、近乎法则本身的终极现象!如何对抗?如何修复?
守门人那微弱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修复……已无可能……‘源代码’……已被……同化大半……”
“唯一的……选择……便是在祂……彻底苏醒……执行‘归一’之前……”
“启动……‘终末纪元’协议……让一切……在有序中……终结……而非……归于……死寂的‘一’……”
有序的终结?苏挽秋立刻明白了守门人的意思。由她这位终末执掌者,主动引动纪元的终结,让所有生灵、所有文明在相对平静中走向终点,完成最后一次轮回。这或许能避开被“归一”吞噬,彻底湮灭所有痕迹的结局。
但这依然是毁灭!只不过是从一种毁灭,换成另一种相对“温和”的毁灭!
她下意识地看向凌煌。她不愿做出这样的选择,她相信凌煌也绝不会仅仅满足于此。
凌煌站在原地,眉头微蹙,似乎在权衡着什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虚空中轻轻点动,仿佛在演算着无穷的可能性。
寂静回廊中,时间仿佛再次凝固。只有守门人那即将熄灭的星芒,还在艰难地闪烁着,等待着凌煌的决断。
良久,凌煌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有序终结,不过是延缓死亡,并非解决之道。”
“既然‘协议’已被吞吃,那便……重新订立一份。”
他的话语,石破天惊!
苏挽秋和守门人都为之愕然!重新订立维持宇宙运行的底层协议?这……这怎么可能?那需要何等不可思议的权限与力量?!
“你……”守门人的意念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波动。
凌煌没有解释,而是向前一步,伸出了右手,掌心对准了那扇隔绝内外的石门。
“想要订立新的协议,首先,得知道旧的协议,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也得看看,这位‘归一者’,究竟消化到了何种程度。”
他的掌心,开始散发出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力量的光芒。那光芒并非纯粹的能量,更像是由无数流动的、蕴含着“定义”、“否定”、“允许”、“禁止”等根本意境的规则符文构成!
“你……要……做什么?”守门人的意念带着一丝惊悸。
凌煌目光沉静,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开门。”
“我亲自,去与祂……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