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荒漠的“空无”如潮水般退去,一种难以言喻的“倾向性”开始弥漫。仿佛无形的画笔蘸取了最初的颜料,在这张绝对空白的画布上,点下了第一抹模糊的色晕。
凌煌与苏挽秋能清晰地感觉到,周遭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基础”,正在被某种力量牵引、扰动,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规则的涟漪。
这涟漪的源头,便是“起源之涡”。
根据星图指引,两人朝着那“倾向性”最强烈的方向前行。越是靠近,那种万物初生、规则初定的原始气息便越是浓郁。这里依旧没有成型的物质与能量,但已经能够感知到无数细微的、代表着不同规则雏形的“线条”在虚空中蜿蜒、碰撞、尝试组合。
如果说概念荒漠是沉睡的“无”,那么这里,便是即将苏醒的“有”的临界点。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前方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在那片由无数规则雏形线条构成的混沌背景中,赫然矗立着一些……建筑的残骸。
这些残骸的风格极其古老、极其简洁,通体由某种非金非玉、散发着淡淡微光的未知材质构成,其上铭刻着连凌煌都未曾见过的、蕴含着某种极致理性与秩序美感的纹路。它们零星地散布着,有的如同断裂的巨柱,有的像是坍塌的穹顶,还有的则根本是难以理解其功用的几何结构碎片。
一股远比“巡天者”玉简更加苍凉、更加久远的气息,从这些残骸之上散发出来。
“这是……”苏挽秋眼中露出惊异之色。在这宇宙源头之地,规则尚未完全定型之处,竟然存在着文明的遗迹?
凌煌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他缓步上前,神念仔细扫过这些残骸。指尖拂过那冰冷的材质,感受着其上纹路中蕴含的、一种近乎“绝对公理”般的逻辑力量。
“并非后来者所建。”凌煌缓缓开口,得出了结论,“这些遗迹……与这片空间,与那尚未完全激活的‘起源之涡’,是同源的。它们……是‘造物主’留下的痕迹。”
造物主!
这个在诸多纪元传说中至高无上、却又虚无缥缈的存在,其痕迹,竟然真的存在于这宇宙的源头!
这些残骸,或许是“造物主”最初尝试搭建宇宙框架时留下的“脚手架”,或许是某个未能成功的“原型宇宙”的废墟,又或许……是“造物主”曾经居住过的“工坊”?
凌煌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如同石碑般的残骸前停下。这块“石碑”上刻满了那种极致的理性纹路,但其核心处,却有一片区域显得格外“混乱”,那里的纹路扭曲、断裂,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干扰、破坏。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那片混乱的区域。
轰!
一幅残缺的画面猛地冲入他的识海!
他看到了……一片无法形容的、由纯粹光与理构成的初始之海。看到了那悬浮于海面之上的、“造物主指令”如同乐章总谱般散发着柔和而强大的光芒。
然后,他看到了一道阴影,一道比在“归一者”那里看到的更加凝实、更加具有“主动性”的阴影,自初始之海的深处浮现!它并非“归一者”那种规则的显化,更像是一个……独立的、拥有自我意志的存在!
那阴影直接扑向了“造物主指令”,与其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光芒与阴影纠缠、碰撞,最终,指灵被撕裂,部分被阴影吞噬,部分崩散消失,而那阴影似乎也受到了重创,遁入了无尽的虚无……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凌煌收回手,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了然。
原来如此!
“归一者”并非“造物主”设定的清理程序,其源头,竟然是这个与“造物主”争夺“指令”的神秘阴影!是这阴影吞噬了部分指令,并将其扭曲成了“归一”的法则,自身也因此陷入了某种异变与沉睡,化作了“归一者”那混乱的形态!
而“造物主”,似乎在这场冲突中……失败了?或者离开了?
这些遗迹,便是那场最初之战的见证!
这颠覆性的真相,让凌煌久久不语。宇宙的底层,并非一个完美的造物,而是一个……残缺的、被污染了的工地!
苏挽秋也从凌煌共享的信息中得知了这一切,俏脸之上满是震撼。
“所以,我们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归一者’这个扭曲的清理程序,更是其背后那……能与‘造物主’对抗的神秘阴影?”她声音干涩地问道。
“恐怕是的。”凌煌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巡天者’追寻的答案,或许就在这里。‘起源之涡’,不仅是规则源点,更可能是那场最初之战的……最终战场,或者说,是‘造物主’留下的……最后防线。”
他的目光,投向了遗迹后方,那“倾向性”与规则涟漪的源头。
在那里,一个无比庞大、缓缓旋转的、由无数初生规则构成的混沌旋涡,已经隐约可见。
旋涡的中心,散发着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古老而强大的韵律。
起源之涡,近在咫尺。
而涡心之中,等待他们的,将是开天辟地以来,最深沉的秘密与最原始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