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子在万界殿暂住下来,被安排在靠近星辰核心的一处清净偏殿。他并未急于催促结盟之事,反而时常与凌煌坐而论道,谈玄说妙,交流不同宇宙间的规则差异与修行心得。两人皆是超脱之境,一言一行皆暗合天道,几次论道下来,殿外星海时有异象显化,金莲涌动,道音渺渺,让值守的墨辰与巡天卫们都获益匪浅。
苏挽秋大多时候在一旁静静聆听,偶尔插言,往往能直指要害,让玉虚子抚掌赞叹。她虽清冷,但在论及大道、关乎此界安危时,从不吝于展现自己的智慧与见解。凌煌则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看着她与玉虚子对答,仿佛在欣赏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这一日,论道间隙,玉虚子品着由建木嫩叶沏成的灵茶,忽而放下茶盏,神色略显凝重地看向凌煌与苏挽秋。
“凌道友,苏道友,近日贫道静坐感应,察觉混沌海中似有异动。有一缕极为隐晦,却充满贪婪与毁灭的意志,正在靠近此方宇宙壁垒,其特性……与古籍中记载的‘界噬者’颇为相似。”
凌煌眸光微凝,他其实也早有感应,只是不如玉虚子这般来自外域、对“界噬者”更为熟悉的人感知清晰。“看来,它们比我们预想的来得更快。”
苏挽秋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的一卷关于此界上古阵法的玉简,清冷的眸子看向殿外无垠虚空:“兵来将挡。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些‘界噬者’,究竟有何能耐。”她语气平静,却带着终焉女帝特有的决断与锋芒。
凌煌沉吟片刻,对玉虚子道:“道友于此道见识广博,依你之见,此番来的,会是何种层级?”
玉虚子掐指推算,周身有玄奥的卦象虚影明灭,片刻后道:“根据其意志强度与移动轨迹判断,来的应是一头‘巡游级’的界噬者,其实力大致与初入超脱者相当,惯于寻找新生或破损的宇宙壁垒进行侵蚀。它并非单独前来,通常会驱使一些在混沌海中驯化的‘星骸兽’作为先锋。”
“星骸兽?”苏挽秋微微蹙眉。
“乃是一些宇宙破灭后,其内强大生灵的尸骸或残魂,被界噬者以混沌气息污染、奴役而成,灵智低下,但破坏力不俗,尤喜吞噬星辰本源与生灵魂灵。”玉虚子解释道,“此兽群通常作为探测虚实与消耗守备力量的炮灰。”
凌煌点了点头,心中已有计较。他看向苏挽秋,温声道:“挽秋,你新近感悟生机,正好借此机会,验证一番终末之中的新生之力。这先锋兽群,便交由你处置,如何?”
他并非自己不能出手,而是有意让苏挽秋在相对可控的范围内,磨砺新得的力量,同时也是向玉虚子,乃至可能暗中窥视的其他存在,展露此界守护者的实力。
苏挽秋与他心意相通,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微微颔首:“好。”她站起身,暗金帝袍无风自动,“我便去会会这些星骸兽,看看它们能否承受得住,我这蕴含一线生机的……终末。”
言语间,她已一步踏出,身影融入虚空,再出现时,已然来到了万界殿防御体系的最外围,那片被称为“青冥界域”的虚空地带。这里位于宇宙壁垒的内侧边缘,法则相对薄弱,也是外界力量最容易渗透进来的地方。
她并未隐匿身形,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周身气息内敛,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唯有眸中偶尔流转的暗金与淡紫光华,昭示着她的不凡。
等待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半日之后,前方原本平静的宇宙壁垒,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紧接着,一道道狰狞的裂隙被强行撕开,无数形态扭曲、散发着腐朽与死寂气息的怪物,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了进来!
它们有的形似放大了万倍的星空巨兽骸骨,眼窝中燃烧着幽绿的鬼火;有的则是一团团不断蠕动的、由无数怨魂纠缠而成的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更有一些如同破碎星辰拼接而成的畸形造物,周身流淌着污浊的混沌能量。
正是玉虚子所言的“星骸兽”群!它们一进入此方宇宙,便贪婪地汲取着周围稀薄的星辰之力,发出满足而狂暴的嘶吼,随即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最近的有生灵气息的星域——也就是万界殿的方向,蜂拥而来!
兽群数量庞大,何止百万,汇聚在一起的污浊气息,几乎将这片青冥界域都染成了墨绿色。它们所过之处,连虚空都仿佛被腐蚀,留下道道扭曲的痕迹。
面对这足以让一方大世界颤栗的恐怖兽潮,苏挽秋神色依旧平静。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张牙舞爪的星骸兽,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这一次,她指尖萦绕的,不再是纯粹的暗金终末道韵,而是夹杂着一缕淡紫色的、充满生机的光华。
她对着那汹涌而来的、代表着死亡与腐朽的兽潮,轻轻点出一指。
指尖落处,虚空生莲。
并非一朵,而是无穷无尽!一朵朵蕴含着终末寂灭之意,却又在核心包裹着一丝太初生机的暗金色莲花,凭空绽放,瞬间铺满了整个青冥界域!
每一朵莲花,都精准地迎向了一头星骸兽。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凄厉的惨叫。
当星骸兽触及莲花的刹那,它们那由死寂、怨念、混沌构成的躯体,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终末之意瓦解它们存在的根基,而那一丝太初生机,则如同最霸道的净化之力,将它们体内所有的污秽、所有的残暴意志,都强行“归零”,还原成最本源的、无害的宇宙尘埃!
远远望去,那庞大的、墨绿色的兽潮,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开满寂灭莲花的墙壁,前沿在无声无息间层层湮灭,化作漫天飘散的晶莹光点,竟带着一种诡异而神圣的美感。
苏挽秋独立虚空,衣袂飘飘,身后是不断湮灭的死亡潮汐,身前是静谧盛开的寂灭之莲。
一如终末,亦如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