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
凌煌一言定法,将整个沸腾暴动的规则污浊海,连同其中滋生的无尽魔影,尽数凝固。眼前的一切,化作一幅诡谲而静止的画卷,唯有苏挽秋身上那道连接着深渊核心处完整印记的幽暗光柱,在无声地流淌、共鸣。
苏挽秋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眼眸中燃起炽热的决意。她能感觉到,那完整的印记近在咫尺,仿佛是她失落已久的心脏,正发出强有力的召唤。她看了一眼凌煌,后者给予她一个平静而肯定的眼神。
无需多言,信任早已融入骨髓。
她一步踏出凌煌的清光庇护,身形化作一道流影,沿着那幽暗光柱指引的方向,径直投向污浊海的深处。粘稠沉重的规则污秽试图侵蚀她,但在靠近她周身三丈之时,便被其体内散发出的、同源却更为精纯的终末道韵自行排开、消融。
她,本就是这片终结之地的执掌者,而非被吞噬者。
越往深处,压力越大,那完整的终末印记散发出的威压也越发恐怖。寻常太乙境在此,恐怕早已道心崩溃,被同化为污浊的一部分。但苏挽秋目光坚定,前世今生与凌煌相伴的经历,早已将她的道心磨砺得坚不可摧。她不仅是终末的化身,更是凌煌的妻子。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终末道则在她脚下铺就一条虚幻的道路,直通那一点极致的黑暗。
终于,她穿透了层层规则污秽的阻隔,来到了那片核心区域。
这里反而异常“干净”,没有污浊,没有魔影,只有一片绝对的虚无,以及悬浮在虚无中央的那一枚拳头大小、形态不断在混沌与秩序间变幻的幽暗印记。它仿佛是由最本源的寂灭法则凝聚而成,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密繁复、阐述着万物归墟至理的大道纹路。
苏挽秋体内的残缺印记此刻已兴奋到极致,几乎要自行离体飞出。
她稳住心神,伸出纤纤玉手,指尖缭绕着自身领悟的终末道韵,缓缓探向那枚完整的印记。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印记的瞬间——
“嗡!”
那完整印记猛地一震,一股庞大、古老、充斥着无尽寂灭与不甘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冲入苏挽秋的识海!
这是上一任终末执掌者残留的意志烙印!
刹那间,苏挽秋眼前景象剧变。
她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看到了上一任终末执掌者,那是一位风华绝代、眸光清冷的女子,与她有着几分神似。她看到这位前辈执掌终末,维持着纪元生灭的平衡,行走于万界边缘,送葬无数星辰与文明,孤独而坚定。
然而,画面陡然一转。无尽的黑暗涌来,那是“渊”的意志在咆哮,夹杂着数道强大而背叛的身影(疑似上古叛徒)!一场惨烈到极致的大战爆发,终末执掌者虽强,却寡不敌众,最终道躯崩毁,神魂受创,庞大的终末权柄被打碎,大部分被“渊”吞噬封印于此,小部分带着她最后的执念遁走,化作了苏挽秋前世夜琉璃的根基……
那不甘、那悲怆、那对被背叛的愤怒、以及对未能尽责维持平衡的遗憾……种种极端情绪,如同狂潮般冲击着苏挽秋的心神。
“坚守本心,你即是你,非是前人。”
凌煌平和而沉稳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穿透了时空与意志的阻隔,清晰地在她心间响起。
苏挽秋猛地一颤,眼神瞬间恢复清明。她道心坚定,如同历经淬炼的神金,将那股外来意志的冲击牢牢抵御在外。
“前辈的遗憾,由我来弥补。终末的权柄,由我来执掌。这纪元平衡,由我来守护!”她以神念传递出自己坚定不移的意志,同时,体内那残缺印记主动飞出,与那完整的印记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尽幽光的融合与吞噬。
两枚印记如同水乳交融,迅速合为一体。那庞大而杂乱的残留意志,在苏挽秋坚定且更为纯粹的本我意志主导下,被快速梳理、吸收、化为己用。属于上一任的悲怆与不甘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苏挽秋自身对终末的全新领悟——寂灭并非终点,归墟亦是起点,于终结中孕育新生!
“轰隆——!”
当两枚印记彻底融合归一,化作一枚更加深邃、更加完整、中心隐隐有一点纯白生机的全新终末印记时,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力量,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以苏挽秋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凝固的规则污浊海首当其冲,那被定住的污秽与魔影,在这纯粹的终末道韵冲刷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净化,还原为最本源的规则粒子,复归于虚无。整个渊核都在剧烈震动,仿佛失去了核心的支撑!
墨辰在后方看得心神摇曳,紧紧握住建木残枝,才能勉强抵御那股席卷而来的道韵余波。他震撼地看着苏挽秋的身影,此刻的夫人,气息无限拔高,仿佛化身为了终结本身,令人不敢直视,却又带着一种神圣的威严。
凌煌看着那在幽暗光芒中完成蜕变的倩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成了。
苏挽秋悬浮在重新变得“干净”了许多的渊核中心,缓缓睁开了双眸。她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寂诞生,有宇宙归墟,深邃无比。她的气息稳固在了太乙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踏入大罗之境!更重要的是,她对终末权柄的掌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心念微动,那枚全新的终末印记便化作一道幽光,没入她的眉心,在其上留下一道淡雅而神秘的印记纹路,平添几分威严。
她转身,看向凌煌,眼中的浩瀚道韵内敛,重新浮现出属于妻子的温存与依赖,她轻启朱唇:
“夫君,我成功了。”
凌煌微笑颔首,一步踏出,便已来到她的身边,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感觉如何?”
“很好。”苏挽秋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如臂指使的终末伟力,以及那份完整的权柄带来的责任与明悟,“从此,我便是纪元唯一的终末执掌者。‘渊’……已不足为虑。”
她目光扫过下方仍在震荡,但核心污秽已被净化大半的渊核。失去了完整终末印记的支撑,“渊”的本源意志仿佛受到了重创,变得萎靡不振,那无尽的怨毒与疯狂都减弱了许多。
“母巢”的威胁,至少在规则层面,已被她从根本上压制。
“此间事了,也该回去了。”凌煌淡淡道,“‘虚无之潮’的阴影还在远处窥视,观察者给出的信息,也需要时间验证。”
苏挽秋点头,与他携手,向着来时的方向迈步。墨辰紧随其后。
这一次,归途异常顺畅。规则污浊海因核心被净化,混乱大减,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朝着有序转化的迹象。终末,并非只有毁灭。
当他们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渊核通道之后,这片沉寂了无数纪元的绝地,似乎迎来了一个全新的开始。而执掌这开始的,不再是混乱与吞噬,而是有了明确意志与责任的——终末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