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的晨光刚漫过九间殿的琉璃瓦,殿内已聚满文武百官。青铜兽首鼎中燃着的南疆奇楠,烟柱笔直向上缠上殿顶星辰图腾,却压不住空气中的沉郁 —— 内侍捧着的奏报在案上堆成小丘,每一卷都系着代表 “急报” 的红绳,连殿外的玄鸟旌旗都似被这凝重拽得垂了几分。
帝辛身着玄色龙纹袍,立于白玉阶前。金线绣的五爪龙从腰侧蜿蜒至袍角,随着他抬手的动作,龙鳞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目光扫过殿下,落在文官之首商容身上时,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各州急报,一一奏来。”
商容躬身出列,手中玉笏抵着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陛下,东海六州急报,龙族已三月未降甘霖。沿海稻田裂得能塞进拳头,百姓掘井至三丈仍不见水,昨日使者带来的稻穗,全是干得能捏碎的空壳。”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小束稻穗,递到阶前 —— 穗粒干瘪,麦芒发黄,风一吹便簌簌掉渣,看得殿内百官皆皱起眉。
“西岐更糟。” 不等商容说完,户部尚书匆匆上前,手中捧着的布囊里滚出几只干瘪的蝗虫,翅膀上的绿褐色早已褪成灰黑,“蝗群遮天蔽日,飞过之处,麦苗、树叶连根啃尽,连农户家的草席都被嚼出窟窿。昨日西岐信使来报,已有村落因无粮可食,开始逃荒南下。”
紧随其后的,是南疆总督派来的巫医。他一身黑袍染着暗红血渍,怀中血书用茅草茎蘸着血水写成,字迹潦草得几乎辨认不清:“陛下,南疆瘴气漫过三重大山,疫病一日传十里。昨日清点,仅桂林郡便有三千人咳血而亡,草药已耗尽,再无办法了!” 血书递上时,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让几位老臣下意识别过脸。
最后,北境守将的八百里加急由内侍跪呈御前。文书边缘沾着细碎的冰碴,封蜡上的将印冻得裂开细纹,墨迹里混着暗红 —— 显然是守将冻得手指流血,仍强撑着写就:“北境暴雪封山十日,牲畜冻毙九成,粮草仅够支撑五日。今早探马来报,雁门关外已有村落…… 易子而食。”
“荒唐!” 帝辛猛地拍向御案,紫檀木的案面发出沉闷的巨响,案上玉印震得滚到阶前。他双目圆睁,怒火几乎要从眸子里喷出来:“孤昨日才批了十万石粮调往北境,为何还会如此?”
“陛下,粮船行至燕山便被暴雪阻住。” 漕运官慌忙跪地,声音发颤,“山路被积雪压塌,马车根本无法通行,粮队卡在半途,进退不得。”
殿内瞬间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费仲悄悄抬眼,见帝辛脸色铁青,便趁机出列,谄媚地躬着身子:“陛下,天灾连连,定是上天不满我朝不敬神明。臣以为,当立刻设天坛,选三百童男童女为祭品,祭祀天地与龙族,求圣人垂怜 —— 唯有如此,方能消弭天怒。”
“放肆!” 帝辛转头瞪向费仲,语气如惊雷炸响,“用孤的子民换所谓‘垂怜’?上天若真有灵,当见百姓疾苦;若要靠血肉换施舍,这‘天恩’,孤宁可不要!” 他抬手斥退费仲,目光重新落回百官身上,“传孤旨意:东海调水师舰船,凿冰运水救急;西岐组织民壮,烧烟驱蝗,户部再拨五万石粮从陆路转运;南疆…… 孤命太医院院正携所有药材,三日内启程赴南疆。”
旨意刚下,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甲胄碰撞声。传令官踉跄闯入,玄甲上还沾着北海的霜尘,护肩处划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陛下!北海急报!袁福通勾结七十二路诸侯叛乱,已连破碣石、辽西、渔阳三城,兵锋直指蓟城!”
“什么?” 闻仲猛地出列,皂色战袍无风自动,手中雌雄金鞭垂落时,鞭身铜纹擦过青砖,震得地面微颤。他须发皆白,却不见半分老态,目光如炬地望向帝辛:“陛下,北海乃北疆门户,蓟城若失,胡族便可借道南下!老臣愿率二十万铁骑,即日北上平叛!”
帝辛看着闻仲,眼中怒火渐消,多了几分托付。他从内侍手中取过一枚鎏金兵符,兵符上刻着 “大商镇北” 四字,纹路里嵌着细碎的金斑 —— 这是历任大商太师出征的信物。“太师,” 他将兵符递到闻仲掌心,指尖轻轻按在对方手背上,“袁福通连破三城,绝非仅凭一己之力。此去不仅要平叛,更要查探背后是否有外力作祟。孤在朝歌,等你带着捷报归来。”
闻仲双手接过兵符,紧紧攥在掌心,单膝跪地时金鞭磕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响:“老臣领旨!三日之内,定点齐兵马,北上平叛,绝不让叛乱伤我大商分毫!”
晨光透过殿门,落在闻仲刚毅的脸上。帝辛望着他挺直的脊背,又看向案上堆积的急报,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腰间佩剑 —— 天灾、叛乱、神佛施压,这重重困境如乌云压顶,可他眼中没有半分退缩。
“散朝。” 帝辛转身走向龙椅,袍角扫过阶前的稻穗与蝗虫,留下一道坚定的残影,“孤倒要看看,这天灾人祸,能不能压垮我大商,能不能逼得人族低头!”
殿外的风仍在吹,玄鸟旌旗却似被这股不服输的气劲撑得重新展开,猎猎作响,像是在为即将出征的大军,提前奏响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