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涧关隘,项羽率领五千楚军出征前的夜晚,气氛压抑。
士兵们接到了命令,每个人只准携带三天的干粮。
这个命令在军中引起了巨大的骚动,不安的情绪在营地里蔓延。
深入敌后百里,却只带三日粮草,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道让他们去送死的命令。士兵们并不傻,甚至有人已经感觉出,这难道就是陛下故意的,想要消耗掉他们这支曾经的楚军?
不过项羽没有对士兵们进行任何解释。他知道,陛下这样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夜幕降临,他让所有士卒在营地中央集合。营地中间,堆放着他们所有的行军锅釜。他之前也在大帐前喊出了,把行军锅釜都给砸了的宣言。这下确实兑现了。
项羽走到那堆铜釜前,在一片死寂中,提起手中沉重的盘龙戟,对着一口巨大的铜釜,狠狠砸了下去。
“铛!”
一声巨响,铜釜被砸得变了形。
“铛!铛!铛!”
项羽一言不发,一戟接着一戟,直到将那口铜釜彻底砸成一堆废铜。
他停下手,目光扫过眼前每一个士兵的脸。
“陛下说,我们的粮食,在敌人的营地里!”
“此去,不破匈奴,便是我等葬身之地!愿意随我赴死的,就砸了你们的釜!不愿意的,现在可以滚回长城,我不拦你们!”
季布、钟离昧、龙且等楚地将领对视一眼,他们从项羽的眼中看到了决绝。他们没有丝毫犹豫,走上前各自拿起兵器,砸碎了属于自己队伍的锅釜。
在他们的带动下,五千楚地子弟的血性被彻底点燃。
他们的压抑和恐惧,在这一刻反向化作了破釜沉舟的疯狂之意。
“不破匈奴,誓不回还!”
震天的怒吼声中,五千人纷纷动手,把所有的炊具都砸得粉碎。这是真的不给自己留后路了,印证了嬴政的那句,狼性千里吃肉。
大军连夜出发,消失在茫茫的草原夜色中。
项羽并非一味猛冲。
他命令大将季布,率领一支千人轻骑作为疑兵,脱离主力,向东而行。
他们故意在草原上留下大量的行军痕迹,点燃虚假的篝火,制造出主力正在向东迂回的假象,以此来引诱匈奴主力追击。
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四千主力,在一名熟悉天象的楚地老兵的指引下,趁着夜色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悄然转向,向着匈奴粮草大营的侧后方急行军。
他们的目标,是横亘在粮草大营前的一条名为“冰龙河”的湍急河流。
另一边,冒顿早已在粮草大营周围,布下了五万精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只等项羽这头猛虎自投罗网。
他很快便接到了季布那支疑兵的行踪报告。
“猎物,终于上钩了。”冒顿看着地图上季布的行军路线,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项羽的主力,在第三日的凌晨,终于抵达了冰龙河畔。
他们准备趁着大雾尚未散去,渡河对敌军的粮草大营发动突袭。
但当他们到达河边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秋冬时节的河水比预想中要湍急刺骨,河面宽阔,根本无法徒步涉水。
临时搭建浮桥,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而就在此时,他们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冒顿的大军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真正踪迹,正从三面合围而来。
前有天险,后有追兵。时间非常的紧急,再不下决断就来不及了。
四千楚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没办法了!就这样干了。”大将钟离昧看着越来越近的匈奴骑兵,眼中露出了决然之色。
他没有丝毫犹豫,脱掉了上身的甲胄,第一个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河水瞬间淹没到他的胸口,冻得他浑身发抖。
钟离昧对着岸上还在犹豫的士兵们嘶声怒吼:“楚地的爷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就用我们的血肉,为大军搭起一座桥!”
数百名最精锐的楚军士兵,被他的血性所感染,纷纷跟着跳入河中。
他们在齐腰深的冰河里,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道抵御湍急水流的人墙。
后续的部队将随身携带的木板、盾牌铺在他们的肩膀和头顶上,快速向对岸通过。
河水冰冷刺骨,不断有士兵因为体力不支或被冻僵,而被湍急的河水冲走。旁边的人顾不上悲伤,立刻补上缺口,死死地维持着这座“血肉浮桥”。
一名老兵看着身边那个刚刚还在和他说话的年轻同乡,被一个浪头卷走,消失在浑浊的河水里。
老兵虎目含泪,却依旧用肩膀死死地扛住肩上的木板,对着正在渡河的袍泽怒吼:“快!别他娘的磨蹭!别让兄弟们白死!”
项羽是最后一个渡河的。
当他踏上对岸时,回头看去,那座由数百名士兵用生命筑起的“浮桥”,已经摇摇欲坠。
数百条鲜活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这条冰冷的河流中。
项羽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河水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冰龙河对岸,匈奴的粮草大营前。
冒顿率领大军赶到,看到项羽的部队已经渡河,但人数锐减而且个个冻得瑟瑟发抖,衣衫尽湿。
他以为对方已是强弩之末,脸上露出了狞笑。
“全军冲锋!为阿胡儿报仇!一个不留!”
冒顿此时想的是国仇家恨一起报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虽然非常的具有军事和指挥才能,但在身边人离世的时刻,还是显现出来些许冲动和不理性。
项羽看着因渡河而牺牲的兄弟,又看着眼前汹涌而来的匈奴大军,心中的怒火与悲痛,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滔天的战意。
他高举盘龙戟,对着身后仅剩的四千余名将士,发出了此生最决绝的咆哮。
“将士们!我们已无退路!”
“今日,便让这草原上的豺狼看看,我西楚霸王,是如何作战的!”
项羽一马当先,率领着这支哀兵,迎着十倍于己的敌人,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一场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以少胜多的传奇血战,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