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蛇谷战斗结束后,张良迅速组织人手救治之前在谷中受伤的将士们。
秦军在谷地中央,用最快的速度搭建起一座简陋的高台。
“陛下,搭这个高台做什么,有必要吗?”蒙恬有点疑惑道。
“杀人,诛心!”嬴政的回应很简洁。
嬴政召集了所有被俘的部落首领。
他们被秦军士卒粗暴地押解到台前,跪在泥泞的土地上。
他们看着高台,都以为自己的末日到了。部分首领甚至已经开始哭泣,有的则是迷茫。
不过被押上高台的,并不是他们。
是几十个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活捉的巫师,以及那些用最残忍手段虐杀秦军斥候的百越死士。
张良手持一卷竹简,站在台侧。他没有看那些罪囚,而是面向台下跪着的百越首领们,开始宣读罪状。
“百越巫师‘黑牙’,以活人血肉饲养蛊虫,致我大秦锐士三十七人,被万虫噬心而死。”
“百越死士‘山猫’,率众虐杀我军斥候小队,割其头颅,悬于树上,以辱我军威。”
“……”
每一条罪状,都伴随着物证的呈上。一截染血的秦军盔甲,被蛊虫啃噬过的头骨。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台下的百越首领们,面如死灰。他们听着那些自己早已司空见惯的残酷行径,此刻却异常刺耳。
张良宣读完毕,退到一旁。
嬴政只是抬起手,轻轻向下一挥。
“斩!”
命令下达。
行刑的秦军锐士,举起了手中的环首刀。刀光落下,血光迸现。
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一些胆小的已经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甚至,极少数已经当场晕了过去。他们确信这场审判只是一个开始,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嬴政却转身走下了高台。
“解开他们的镣铐。”
一道出乎意料的命令,让所有百越首领都愣住了。
秦军士卒上前,解开了他们手脚上的束缚。
“带他们,在营中走走。”
百越首领们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被秦军士卒“请”着,走进了刚刚建立起来的秦军营地。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景象。
在一片空地上,数十名受伤的百越士兵正躺在草席上呻吟。
他们本以为会看到秦人对这些伤员的虐待和补刀。可他们看到的,是几名身穿麻衣的秦人,正俯身救治他们。
一个百越士兵的大腿被长矛贯穿,血流不止,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只见一名被称为医家博士的秦人,用一种发亮的金属小刀,割开了他的伤口,取出碎骨,然后用一根带着线的弯针,将他的皮肉一层层缝合起来。
百越首领们何曾见过这种医术。
在他们的认知里,这样的伤势除了等死,或者求巫师用痛苦的巫术续命,别无他法。
可那个秦人博士,在缝合完毕后,又撒上一些白色的药粉,用干净的麻布包扎好。
不过片刻功夫,那名百越士兵的伤口,竟然就不再流血了。
他们看到,一个又一个濒死的族人,被用这种神奇而有效的方式,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他们眼神中的敌意与仇恨逐渐在消解,多了更多的敬重。
队伍行至一座最大的营帐前。
任嚣与赵佗正守在一张床榻旁,神情肃穆。
榻上躺着的,正是身中奇蛊,早已人事不省的主帅屠睢。
几名百越首领认出了他,心中暗自冷笑。
中了巫主亲手下的噬心蛊,神仙难救。他们等着看秦人如何处理自己主帅的尸体。
医家博士夏济安,从帐内端过一个木盆,放到了他们面前。
盆中,是十几条已经僵硬发黑的怪虫尸体。
“噬心蛊!”一名首领失声惊呼。这是巫主最恶毒的造物,一旦入体,无药可解,必将啃食心脏而亡。
夏济安摇了摇头。
“非药石之力。”
“陛下龙气入谷,此等邪秽之物,自行湮灭,已被老将军从体内逼出。”
那几名百越首领死死盯着盆中的虫尸,瞬间脸色惨白。
连他们最引以为傲、最无法破解的巫蛊之术,在这位帝王的人皇龙气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已经不是战争,是天倾。
百越首领们浑浑噩噩地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他们看到了营地的建设。
在他们的想象中,数万人的营地,必然是杂乱无章,污水横流。
可眼前的秦军营寨,规划得井井有条。
一座座坚固的木质营房,在短短一日之内就拔地而起。
墨家的弟子们,正操控着一些他们看不懂的机关器械,快速地挖掘着壕沟,搭建着箭塔。
一名被称为墨家钜子的秦人,甚至当着他们的面,指挥弟子们用一种组合式的机关,在半个时辰内,就开凿出一条数里长的引水渠,将山谷外的清澈河水,直接引入了营地。
从此,数万大军的饮水,不再是问题。
钜子还向他们展示了一种形似铁牛的机关犁,只需要一人推动,就能快速翻整坚硬的土地,效率是十个壮劳力的总和。
这些百越首领们,看着那些远超他们理解范畴的机关术,眼神已经从震惊,变成了呆滞。
最后,他们被带到了一片新开垦的田地前。
一名农家博士,抓起一把金黄饱满的谷物种子,摊在手心,展示给他们看。
博士告诉他们,这是来自中原的良种,只需要简单的耕种技术,就能在南疆的土地上,一年两熟,甚至三熟。
一把这样的种子,种出的粮食,足够一个家庭吃上一年。
他们看着那些种子,又看了看自己部落中那些产量低下 ,需要靠天吃饭的作物,许多人沉默了。
参观结束了。
这些百越首领,再次被带回了那座审判高台前。
这一次,他们的心情复杂,更多的是震撼与迷茫。
高台的一边,是几十具刚刚被处决的尸体。
高台的另一边,是生机勃勃、秩序井然的秦军营地,是正在被救治的伤员,。
死亡与新生,野蛮与文明。
在他们面前,形成了最惨烈的对比。
嬴政重新站到了他们面前。
伸出手指向远处正在为百越伤兵分发药品的医家弟子。
他对那些首领说道:
“你们所谓的女王,赐予你们的是在痛苦中寻求短暂慰藉的巫术。朕的博士,赐予你们的是在伤痛中活下去的希望。”
“还有神树,教会你们的是如何利用丛林杀戮,而朕的工匠,能教会你们是如何建造家园。”
“再说说你们的信仰,居然让你们在血祭中祈求虚无缥缈的庇佑,你们自己真的得到过庇佑吗?”
“而朕的帝国,将赐予你们足以填饱肚子的粮食和世代安稳的秩序。”
“现在,告诉朕。”
“你们,是想像他们一样,带着仇恨永远躺在那里?”
“还是选择追随朕这个,能让你们的族人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人’?”
百越的首领们,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们意识到,自己世代守护的东西,与秦人带来的东西相比,是如此的原始与落后。
来自更高层次文明的倾轧。
最年长的部落首领看着嬴政,又回头看了看那些同样迷茫的同伴。
他郑重地跪了下来。
这次,没有任何人逼迫,完全是出于自愿。
他将额头深深地贴在了地面,行了一个臣服的大礼。
这个举动,引发了剧烈的连锁反应。有人起了头,后续源源不断。
直至所有的百越首领,都跪了下去。
嬴政恩威并施,自此赢得了第一场人心的战争。百越之地的根基,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转身看向西方。
“传令全军,休整一日。”
“明日,除了部分人看守营地,其余全体西进。目标,‘迷魂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