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提拉的部下巴拉米尔,脱下了匈奴人的皮袍,换上一身来自东方的丝绸。
他把自己的弯刀和短弓藏在马车的夹层里,只在腰间佩戴了把商人用的防身短剑。
车上满载着金银器皿和香料,足以让任何一个边境卫兵眼红。
他以一个来自帕提亚的富商身份,顺利进城。
安条克的府邸并不难找。
这位国王的弟弟,名为亲王,实为囚徒。
宅邸外,国王的卫兵比他自己的仆人还要多。
巴拉米尔没有走正门。
他通过一条隐秘的渠道,在深夜见到了这位郁郁不得志的亲王。
会面的房间里没有多余的仆人。
巴拉米尔将一只沉重的木箱推到安条克的面前,打开了箱盖。
金币的光芒在油灯下闪烁着。
“这是帕提亚的米特拉王子,送给未来塞琉古之王的礼物。”巴拉米尔的声音很平稳。
安条克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箱子里的黄金,又抬头看着巴拉米尔。
巴拉米尔没有理会他的审视,把一卷用帕提亚文字书写的羊皮信,放在了金币之上。
安条克展开了信件。
信中的内容比较直接。
米特拉王子承诺,只要安条克能取代他那无能的兄长,帕提亚的军队就会立刻与他结盟。
他们将共同瓜分这片土地,册封他为新的塞琉古国王,并且将富庶的东部行省作为他的领地。
信的末尾,是帕提亚王室的印章。
安条克捏紧了羊皮卷。
他被软禁在这里太久了,久到快要忘记权力的滋味。
兄长的猜忌,贵族的无视,让他感到骨鲠在喉。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安条克问道。
“您别无选择。”巴拉米尔淡定回应,“您要么在囚禁中老死,要么成为国王。米特拉王子的耐心有限。”
“一切都在您的一念之间,好好考虑。”
安条克沉默了。
许久后,他抬起头。“告诉米特拉王子,我同意了。三天之后,我会让他看到我的诚意。”
巴拉米尔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消失在夜色里。
他没有返回帕提亚,而是快马加鞭,向着阿提拉扎营的方向奔去。
三天后的午夜,塞琉古城内响起了厮杀声。
安条克收买了王宫卫队的一名卫队长。
叛军趁着换防的间隙,从一个偏僻的侧门涌入了王宫。
警钟被急速敲响。
国王从睡梦中惊醒,听见宫殿外传来的金铁交击声。
他匆忙穿上铠甲,顺手抓着一把长剑就冲出了寝宫。
他很清楚这时候保命最重要,只要人还在,就有底气和希望。
走廊上,忠于他的卫兵正在与叛军浴血奋战。
“是安条克!是安条克那个叛徒!”另一名卫队长浑身是血地跑到国王面前,吼出了这个名字。
国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这个蠢货,废物!早前,就该一不做二不休宰了他!”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内战的火焰,一夜之间烧遍了整座都城。
街道成了战场。
忠于王室的军队与安条克的叛军,为了争夺每一寸土地而殊死搏斗。
城中的贵族们紧闭大门,惊恐地听着外面的厮杀声,犹豫着该向哪一方效忠。
贵族们普遍的想法是,谁能赢帮谁,只是目前还看不出。
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五天,两方打的是不可开交,没有一方愿意先投降的。
他们都很清楚,失败的一方一定会被清算。
昔日繁华的城市变得满目疮痍。
双方的士兵都已疲惫不堪,他们的铠甲破损,武器卷刃,已经没有多少精力。
王室卫队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更精良的装备,勉强守住了内城的核心区域。
安条克的叛军则控制了外城和大部分城门,却也无力再发起有效的进攻。
双方都杀红了眼,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僵持。
就在第六天的黄昏,城西的了望塔上,一名士兵看到了地平线上扬起的烟尘。
大军犹如黑色的潮水。
数不清的骑兵正向着塞琉西城涌来。
他们没有打出任何旗号,但气势让城墙上每一个人都感到窒息。
“敌袭!是帕提亚人!”城墙上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这个消息让正在内城苦苦支撑的国王感到绝望。
他知道帕提亚人是安条克的盟友。
安条克在得到消息后,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他的援军到了。
胜利的天平,终于向他倾斜。
他亲自带着一队亲信,赶到西城门,准备迎接他的盟友。
城门被打开。
安条克满脸笑容,准备上前拥抱那位带队的帕提亚将军。
然而,当骑兵洪流涌入城门时,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些骑兵的面孔陌生冷酷。
他们根本就不是帕提亚人,反而是匈奴人。
为首的就是阿提拉。
“你们是谁?米特拉王子的人在哪里?”安条克感到了不对劲,厉声问道。
阿提拉没有回答他。
匈奴铁骑迅速地控制了城门,沿着主干道,将城内的两支军队分割开来。
他们的动作快得惊人,没有多余的动作。
城内的塞琉古士兵们都愣住了。
他们刚刚还在殊死搏斗,此刻却被一支从天而降的第三方军队缴了械。
他们自己内耗都打的太累,这时候也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安条克看着阿提拉,脑子都已经发懵。
他终于明白,自己完全被利用。
没有什么帕提亚的王子,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骗局。
他竟然也被绕进去,被骗的好惨。
“你……”他指着阿提拉,一个字还没说完。
“我知道你接下来想说什么。这不叫骗,用东方的话来说,这叫兵不厌诈。”阿提拉挥了挥手。
两名匈奴武士上前,像抓小鸡一样,把安条克从马上拽了下来,用绳索捆得结结实实。
他的亲信们还没来得及拔出武器,就被更多的匈奴骑兵包围,兵器被悉数打落在地。
阿提拉的军队,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控制了整座城市。
第二天清晨,阿提拉下达了命令。
城中最大的广场上,搭建起了一个临时的刑台。
所有的城中居民,都被匈奴士兵驱赶到广场上观看。
国王和他幸存的王室宗亲,被第一批押了上来。
他们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随后反叛的安条克和他所有的党羽,也被押了上来。
安条克疯狂地挣扎着,嘴里咒骂着阿提拉的背信弃义。
阿提拉骑在马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他对着行刑官点了点头。
刀光落下,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
鲜血染红了整个刑台。
无论是国王还是叛逆者,在死亡面前,没有任何区别。
就这样反叛的和被反叛的被一勺烩了。
广场上的塞琉西民众,死一般地寂静。
他们惊恐地看着马上那个男人,这个男人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谁是这座城市的新主人。
屠杀只针对王室和他们的党羽。
阿提拉没有屠城。
他需要这座城市,以及这里的人口和资源。
他将所有被缴械的塞琉古士兵,不论是王室卫队还是叛军,全部集中起来。
“从今天起,你们为我而战。”阿提拉命令道,“服从,或者死。”
面对着黑压压的匈奴骑兵和冰冷的刀锋,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这些刚刚还在互相残杀的士兵,此刻有了一个共同的身份,阿提拉的俘虏。
阿提拉收编了这些训练有素的重步兵。
他看着他们整齐的方阵和厚重的盾牌,已经清楚自己的军队总算补上了最大的一块短板。
接着,他召集了城中所有的工匠。
铁匠,木匠,皮匠,所有掌握着一技之长的人,都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你们的国王死了。现在,我为你们提供食物和庇护。”阿提拉看着这些战战兢兢的工匠。“作为回报,你们的作坊将日夜不停。为我的军队打造最好的剑,最厚的甲,最坚固的战车。”
他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城中的熔炉,在熄灭了几天之后,再次燃起了熊熊大火。
铁锤敲击的声音,昼夜不息地回荡在塞琉西的上空。
阿提拉的军队,正在发生着蜕变。
曾经,他们是纯粹的游牧骑兵,来去如风,擅长劫掠和突袭。
现在,他们拥有了能够正面攻坚的重步兵方阵。
他们的武器装备,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更新换代。
一支骑兵与重步兵结合,战术更多元的强大军团,正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初步成型。
阿提拉站在王宫的最高处,俯瞰着这座属于他的城市。
他终于在这里,站稳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