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王宫深处,石墙隔绝了外面的海浪声。
哈斯德鲁巴坐在主位上。
桌案上摆着两杯酒,没有人动。
蒙毅坐在对面,姿态放松。
几个时辰前,大秦的舰队展示了力量,或者说甚至都没真正上场,就被一个人掀翻了。
迦太基人挥手屏退了所有侍从,连最信任的卫队长也被赶到了门外五十步远的地方。
屋内只剩下两个人。
哈斯德鲁巴盯着蒙毅。
“大秦想怎么结盟,或者要什么。”哈斯德鲁巴开口,“金银?航路?还是迦太基的臣服?”
蒙毅开口:“大秦不缺金银。”
“至于臣服,”蒙毅继续说道,“大秦距离此处万里之遥,要一块飞地毫无意义。”
哈斯德鲁巴身体前倾。
既然不要钱,也不要地,那这就是最危险的情况。
对方有所求,而且所求甚大。
“我们要情报。”蒙毅说。
“情报?”哈斯德鲁巴皱眉,“关于七丘?”
“不全是。”
蒙毅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
这是一幅罗慕路斯之海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各个势力的范围。
“陛下曾经单独秘密召见我,攻伐七丘只是表面。大秦来到这里,实际是为了追猎。”
“追猎?”
“有些东西,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蒙毅转过身,“哈斯德鲁巴将军,你相信神吗?”
哈斯德鲁巴愣了一下。
迦太基人信奉巴力,信奉塔尼特。
但他是个务实的统帅,神灵对他来说,更多是一种凝聚人心的工具。
“我信奉力量。”哈斯德鲁巴回答。
“很好。”蒙毅点头,“我们遇到的东西,拥有力量。但那种力量,会把人变成怪物。”
哈斯德鲁巴没有说话,等着下文。
蒙毅开始讲述。
并没有用夸张的语调,只是陈述事实。
大秦在极东的扶桑岛屿上,发现了被污染的土地。
接着是帕提亚。
沙漠下埋藏着古老的祭坛,祭祀着不可名状的存在。
蒙毅提到了观察者,一个在幕后推动这一切的影子。
“它们不是神。”蒙毅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它们是寄生虫,在污染世界,扭曲生灵,将有序变成无序,将活人变成行尸走肉。”
哈斯德鲁巴听着。
起初,他以为这是某种东方的寓言,或者是为了增加谈判筹码的恐吓。
但蒙毅描述得太详细了。
编造谎言的人,编不出这种令人作呕的细节。
当蒙毅说到污染和扭曲这两个词时,哈斯德鲁巴瞪大了双眼。
“停下。”哈斯德鲁巴打断了蒙毅。
蒙毅看着他。
“你说,扭曲?”哈斯德鲁巴盯着蒙毅的眼睛。
“是的。”蒙毅确认。
哈斯德鲁巴绕过桌子,走到蒙毅面前。
“跟我来。”
哈斯德鲁巴转身走向房间的角落,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挂毯。
他一把扯下挂毯,露出了后面冰冷的石墙。
墙上没有任何机关。
哈斯德鲁巴按住一块不起眼的石砖,用力按下,然后向左旋转。
石墙缓缓向后退去,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
“进来。”
哈斯德鲁巴没有拿火把,直接走了进去。
蒙毅跟在后面。
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间圆形的密室,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几颗夜明珠散发着幽冷的光。
借着光,蒙毅看清了四周,墙壁上刻满了壁画。
蒙毅走近细看。
第一幅画,描绘的是天空裂开,无数黑色的点从裂缝中落下。
第二幅画,那些黑点落在大地上变成了巨大的阴影,没有固定的形状,有的长着触手,有的长着无数只眼睛。
人类在这些阴影脚下,渺小如蝼蚁。
第三幅画,人类开始发生变化。有的人长出了翅膀,有的人变成了多足的怪物,他们跪在阴影面前,献上自己的血肉。
蒙毅的目光停留在那些变异的人类身上。
“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哈斯德鲁巴声音这时候也是有气无力。
蒙毅转头看他,“这是什么?”
“迦太基最古老的典籍里,称它们为沉睡的泰坦。”哈斯德鲁巴指着墙上的阴影,“传说在众神诞生之前,它们统治着这个世界。”
泰坦,蒙毅记住了这个词。
“它们不死不灭。”哈斯德鲁巴继续说道,“只能被封印。我们的祖先腓尼基人,在大海的深处见过它们的踪迹。它们在沉睡,但它们的梦境会影响现实。”
蒙毅指着那些变异的人类:“这些人呢?”
“被梦境污染的人。”哈斯德鲁巴说,“他们会获得力量,但代价是失去人性。迦太基曾经禁止谈论这些,因为每一次提及,都可能引来注视。”
“你见过吗?”蒙毅问。
哈斯德鲁巴沉默了片刻,“见过。”
他走到密室的一角,打开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箱。
箱子里放着一块头骨。
头骨的额头上,长着一只弯曲的角,下颚骨异常宽大,牙齿尖锐如锯齿。
“这是我祖父出海时带回来的。”哈斯德鲁巴看着那块头骨,“这是他的大副。在一次风暴中,大副听到海里传来了歌声,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这个样子。”
蒙毅看着那块头骨,这块头骨完全违背了人体构造。
这就是证据。
大秦的敌人,不仅仅存在于东方。
它们遍布整个世界。
“既然你们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为什么要藏起来?”蒙毅问。
“恐惧。”哈斯德鲁巴合上箱子,“因为我们无法对抗,这是凡人无法触及的领域。我们只能祈祷它们永远沉睡。”
蒙毅冷笑了一声。
“祈祷救不了人。”
“大秦能救?”哈斯德鲁巴反问,“你们的武器确实厉害,但能杀死影子吗?”
“能不能杀,试过才知道。”蒙毅语气坚定,“大秦不会坐以待毙。”
哈斯德鲁巴看着蒙毅。
这个东方人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战意。
这种态度,让哈斯德鲁巴感到陌生又感到莫名的敬佩。
“还有一件事。”哈斯德鲁巴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走到另一面墙壁前。
这面墙上没有壁画,而是刻着一些文字和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