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将包袱捧在手里,指尖微微发颤,像是捧着千斤重担。
他一层层解开油布,露出里面的物件 —— 一块通体洁白的玉石,上面刻着盘曲的龙纹,透着股威严厚重的气息,正是大楚国的传国玉玺。
南木看着那块玉玺,心里也松了口气。
“快收起来吧,此地不宜久留。” 南木提醒道,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荒山野岭的,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意外。
黑羽将玉玺重新用油布裹好,塞进怀里贴身藏着,又把大石推回原位,用泥土将痕迹掩盖好,确保看不出异样,才和南木一起转身下山。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山坳。
万伯见他们回来,也不多话,黑羽将包袱藏在马车底部的空格里,两人坐上马车,万伯甩响鞭子,马车再次 “吱呀” 着往回赶。
日头偏西时,马车已驶近城门外的岔路。
万伯勒住缰绳,车轮在土路上碾出两道浅痕,他回头对着车厢道:“小姐,你们就在这里下车,前面拐过去就是张大哥家,老奴一人去就行。”
南木掀帘看了眼,远处茅屋顶的烟囱正冒着烟,南木摸出五两银子:“万伯,我教你的说词可记住了,大爷、大婶给银子她们肯定不收,你把灵泉水和细米给大婶,让她给病弱的婆婆添加点营养,再顺便购买她家的菜。”
马车刚停在茅屋门口,正在收菜的农妇就直起了腰,看清是万伯,快步迎上来:“万大哥?这是…… 回城去?”
“是啊,” 万伯跳下车,脸上堆着笑,往院里瞅了眼,“张大哥呢?”
“在屋里修锄头呢!” 农妇扬声喊了句,“当家的,万大哥来了!”
张大哥趿着草鞋从屋里出来,看见万伯开口问:“你家小哥身子可大安了?”
“托你们的福,早好了。” 万伯笑着点头,语气里带着真切的谢意。
万伯从车辕上取下个布袋子,递过去:“这是我家闺女准备的细米,给婆婆熬粥喝,还有这个水,我家闺女再三叮嘱可治病的,可别浪费了”。
随后万伯又指了指车厢,“我们现在在城里也算安定了,姑娘在医馆帮工,小哥跟着做点杂活,老汉我在一大户人家厨房打杂,日子还能过下去。”
农妇捧着米袋,眼圈有点红:“看你们好就成,我们也没帮什么。”
“该谢的得谢。” 万伯摆摆手,目光落在院角的菜畦里,绿油油的青菜、白莹莹的萝卜摆了一地,显然是刚收的。
“我看你家这菜长得好,正好我东家后厨要新鲜菜,大哥,给我装上车吧,价钱按城里市价,绝不亏了你。”
张大哥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哪能要市价…… 你们不嫌弃就多拿点。”
“那可不成。” 万伯从怀里摸出五两银子,塞给张大哥。
“多了,哪能要这么多!”张大哥夫妇推辞着不收,万伯就说这算定金,下次再来就不给钱了,张大哥才千恩万谢的收了。
要知道,一户菜农,卖一个月菜也赚不了五两银子啊。
说话间,半车菜已装得满满当当。
农妇从屋里端出半篮子花生,往马车上塞:“带给你家闺女和小哥尝尝,自家种的,甜着呢。”
马车启动时,张大哥夫妻还站在院门口挥手,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去。
夕阳把路边树木的影子拉得老长,城门的轮廓渐渐清晰,守卫的身影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万伯调整了下缰绳,马车朝着城门驶去。
南木看着万伯的马车进城后,才跟着人流往城里挪,粗布裙角扫过青石板路,沾了些尘土。
黑羽走在她身侧,佝偻着背,时不时用胳膊肘护着她,怕被拥挤的人潮冲散。
刚过城门洞,鼻腔里还残留着城外泥土的腥气,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擂鼓般敲在人心上。
“让开!让开!” 几个穿着玄甲的护卫打马飞奔而来,手里的长鞭在空中虚晃,发出 “啪” 的脆响,“镇南王回京!闲杂人等回避!”
人流瞬间像被劈开的水流,纷纷往路两边挤。南木和黑羽被后面的人推搡着,一下挤到了路边。
南木抬眼望去时,心猛地一缩。
只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那人穿着玄色战甲,身形挺拔,侧脸在夕阳下透着冷硬的线条。
是他。
南木的指尖猛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纵然隔着纷乱的人群,纵然他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原主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 镇南王苏恒。
苏恒,她名义上的父亲,那个在她 “痴傻” 时从未正眼看过、在她 “死” 后一个多月才回京的男人。
苏恒的马几乎是擦着南木身边过去的,带起的风掀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他的视线扫过路边的流民,带着惯有的倨傲与漠然,仿佛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
当目光掠过南木时,只停顿了一瞬,便移了开去。
马蹄声渐渐远去,带着那股属于权贵的压迫感,消失在路的尽头。
南木望着苏恒离去的方向,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冰封的寒凉。
小时候在临州外祖家,她听乳母说,父亲是皇上亲封的镇守一方的镇南王,是大英雄。
可进了王府,只见过他的冷漠与不耐。如今再见,依旧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被他认定 “薨了” 的女儿,此刻就站在他刚刚经过的地方。
万象寺那场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王府上下竟连去现场确认尸体的人都没派,只凭着一句 “痴傻儿不懂避火”,就笃定她死了,连口薄棺都懒得备下。
黑羽侧头看她,见她脸上虽涂着蜡黄的膏剂,眼底却像结了层冰,便知她心里不好受,轻声道:“走吧,回家!”
这时,就听旁边几个百姓窃窃私语,“你听说没?镇南王府的小姐,前些日子去万象寺祈福,不知怎的伤了脸,烂得不成样子,太医都束手无策呢!”
“何止啊!” 另一个接口道,“我还听说,王府三小姐没了,就是那个傻的,听说被烧死在庙里了”。
又有一人道:“你们是不知道,那痴傻的三小姐在王府经常被打得半死,可怜呢,就连死了,府里也没给王爷报个信,直到两位姐姐的脸实在没法治了,才派人去军营找王爷,这一来一回的,都过了个把月呢!”
“啧啧,这王府的事,够乱的。”
南木听着这些话,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这个 “死去” 的女儿,对于王府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累赘,那两个能为他联姻铺路的女儿破了相,才是天大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