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的手术台早已搭好,是临时拼起的两张长桌,铺着干净的白布。
南木先来到老丈身边,陈大夫正用烈酒冲洗伤口,老汉疼得浑身抽搐,南木赶紧让李大夫取来麻沸散,用温水化开,撬开老汉的嘴灌了进去。
片刻后,老汉的抽搐渐渐平息,南木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沉稳:“别着急,你安心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她接过白芷递来的消过毒的银针,精准地扎在老汉腹部周围的几处穴位,出血顿时减缓了些。
清完伤口,南木下令:“陈大夫,帮我把他的肠子慢慢推进去,动作轻些,别弄破了。”
又将破损的内脏缝合,复位,南木直起腰,“止血散!” ,陈大夫立刻将止血药粉均匀撒在伤口处,渗血明显少了。
“拿针线来,要最细的麻线,用烈酒泡过的!” 南木的指尖沾着血,眼神却异常冷静。
麻线穿过皮肉的声音让人牙酸,南木却手不抖眼不眨,一针一线密密缝合,每一针都扎在伤口边缘的皮肉上,确保能把豁开的肚子牢牢缝住。
缝好后,又在伤口外敷上消炎丸碾成的药粉,才用干净纱布裹紧。
刚处理完老丈,外面传来青年痛苦的嘶吼。
南木嘱咐书砚:“把消炎丸碾粉加一点灵泉水,每三个时辰喂一次,密切观察病人发不发热。”
转身来到青年面前,只见他半边脸血肉模糊,用了麻沸散后,张大夫正用剪刀剪掉挂着的碎肉。
南木用止血散,均匀撒在创面,又用烧红的烙铁快速烫了下伤口边缘,“滋啦” 一声冒起白烟,血瞬间止住了。
随后,南木开始为其缝合,将能复原的皮肉细细理顺,尽量减少破相的程度“。
“以后,每天换一次药,把消炎丸碾成粉混在药膏里敷,别碰水。”南木对张大夫反复叮嘱。
最后轮到少年时,他已经醒了,捂着脸疼得直哭。
南木摸了摸他的头,柔声安慰着:“别怕,先给你用麻沸散,不痛的,腿骨接好了不影响你走路。”
她让赵大夫按住少年的上身,自己则握住断腿两端,轻轻活动着,寻找骨头的断点。
随后,细细挑出碎掉的骨刺,再用铜钉锁定关节部位。
最后,“咔嚓” 一声轻响,是骨头复位的声音,虽用了麻药,少年还是疼得闷哼一声,眼泪直流。
南木迅速用两块长木板夹住他的腿,再用布条紧紧缠好,又让白芷喂他喝了灵泉水。
“一个月内别乱动,伤筋动骨一百天,别急着干活,我给你开些接骨的药,按时吃,很快就好了。”
天光从鱼肚白熬成了墨色,又从墨色晕成了鱼肚白。
济仁堂内间的灯火彻夜未熄,映着南木沾血的侧脸,她额角的汗珠子滚进衣领,混着血腥味黏在皮肤上,却顾不上去擦。
回顾这个与生命赛跑的一天一夜,王掌柜和济仁堂大夫们共同见证了南木高超的医术。
众人眼眶湿润,从心里对这个青巾蒙面的小姑娘由衷敬佩。
南家旧人更是连称青出于蓝更胜天蓝,就是当年南圣手在时,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完美。
从第一台为老汉缝合腹部,到第二台为青年处理撕裂的面部,再到第三台为少年接骨复位,南木的手始终稳得像块磐石。
止血散换了十盒,麻沸散用掉半罐,而她自己,一天一夜没合眼,最宝贝的灵泉水也只敢在两台手术间隙抿上几口 —— 那水入口清冽,能瞬间压下喉头的腥甜,让她混沌的脑子清明片刻。
“线再拉紧些……” 她声音有些发哑,是长时间没好好说话的缘故。
白芷赶紧递过新的麻线,看着南木眼睫上沾着的血点,眼圈泛红却不敢出声打扰。
缝合少年断腿的最后一针落下时,窗外正好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挤过窗缝,落在南木颤抖的指尖上。
她直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后腰像被碾过似的疼。低头看了眼满是血污的衣襟,忽然笑了。
一天前还在鬼门关外徘徊的人,此刻呼吸都平稳了,老汉的手指甚至动了动,青年的伤口不再渗血,少年也沉沉睡了过去。
“成功了。” 南木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守在外间的村民们瞬间红了眼。
他们扑到门口,看着里间那抹摇摇欲坠的身影,齐齐跪了下去,额头磕在青砖上,闷响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哽咽。
南木摆摆手,想说 “别这样”,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中。
白芷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没让她栽倒在地。
王掌柜端来一碗糖水,手还在抖:“小姐…… 您真是…… 真是神医降世啊!”
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照得满室的血腥味都淡了些,也照亮了手术台上那三道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的生命。
这一天一夜,她没合过眼,没沾过一粒米,全凭一股劲撑着。此刻劲一松,才觉出骨头缝里的累,却也生出一种踏实的暖意 —— 这双手,终究没辜负那些沉甸甸的期盼。
里长见南木出来,立刻磕了个响头:“多谢小神医救命之恩!我们夹皮沟的人,这辈子都记着您的情!”
南木双手扶里长起来,接过掌柜手里糖水喝了一口,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才觉得浑身的力气慢慢回来。
又是崭新的一天,她看向堂内依旧排着的长队,对王掌柜说:“接着看诊吧,别让大家等急了。”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苍白的指尖上,那双手刚从死神手里抢回三条人命,此刻又拿起了笔,在处方笺上写下工整的字迹。
而南木更懂得一个人再厉害,精力也是有限的,她要利用每一个特殊的病历,精心培养济仁堂的大夫。
晨光漫进病房时,宋猎户父子三人已被安置在一间单独的病房。
南木查房时,看着三人平稳的呼吸,转身对守在一旁的书砚、听荷、云舒三个助手招手:“都过来,仔细听着怎么护理手术后的病人。”
三个小姑娘赶紧凑上前,手里捧着南木写的护理方子,鼻尖还沾着药粉,眼睛却瞪得溜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