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仁的骨符在掌心转得飞快，符面上的血纹被油灯照得发亮——这是从余子童枯骨指节里剜出的，昨夜用镇魂花汁液浸泡了整整三个时辰，才显露出里面藏着的密文：“青竹蜂云剑碎于乱星海，三百年后，单灵根者可合。”
“韩小子，你那剑碎片还在？”他头也不抬，指尖在符面密文上划了道弧线，骨符突然发烫，竟在桌面上烙出个小小的剑形印记，“这符认主，看来你果然是合剑的关键。”
韩立正用骨针挑着药碾里的噬金虫卵，闻言手顿了顿。针尖挑着的虫卵泛着金属光泽，是昨日从南宫离那换来的——那小子被救后非要塞给他，说“这虫子能啃灵根上的杂气，比你那龙鳞好用”。
“碎片在怀里。”韩立将虫卵扔进丹炉，炉底的灵木炭“噼啪”爆响，“不过合剑要三百年？我们怕是等不到。”
“等不到，不代表找不到捷径。”墨居仁突然将骨符往丹炉里一扔，符面密文遇火化作金芒，在炉壁上凝成幅星图，“你看这星位，像不像虚天殿聚灵阵的阵眼？当年青竹蜂云剑的主人，就是用这阵法修复剑身的。”
张铁突然从门外探进头，手里举着个豁口的瓦罐，里面装着半罐浑浊的液体：“墨大夫，韩师兄，我从后山泉眼接的水！南宫离说这是‘洗灵泉’，泡了能让灵根发光！”
少年话音未落，瓦罐里的液体突然沸腾起来，竟顺着罐口爬出来，在半空凝成条水龙，对着丹炉里的金芒嘶吼。墨居仁的骨针“嗖”地射出，精准地扎在水龙七寸处，水龙瞬间溃散，落回瓦罐时已清澈见底，还浮着片小小的龙鳞——是韩立之前不小心蹭掉的。
“这哪是洗灵泉。”墨居仁捏起龙鳞，金芒在指尖流转，“是‘化龙池’的水，三百年才积半罐，能让凡骨暂化龙身。你小子运气倒好，竟能找到这处泉眼。”
张铁挠着头傻笑，耳尖却红了。韩立瞥见他袖口里露出的布角，绣着半个“余”字——是余子童旧物，看来少年昨夜又偷偷去了供奉堂的废墟，想找些关于自己身世的线索。
“这水......”韩立突然将瓦罐里的水往丹炉里倒了半罐，炉内的金芒与清水撞在一起，竟喷出道丈高的光柱，照得屋顶破洞处的星空格外清晰，“能催熟噬金虫？”
光柱里，噬金虫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孵化，钻出的幼虫通体金黄，竟对着青竹蜂云剑碎片的方向爬行。墨居仁的骨针突然指向幼虫，针尖泛着绿：“小心！这虫子认剑不认人，别被它啃了灵根！”
话音未落，幼虫已爬到韩立胸口，对着衣襟里的剑碎片猛啃。少年刚要捏法诀驱赶，却见碎片突然发烫，竟从衣襟里窜出，与幼虫撞在一起，发出“嗡”的一声轻鸣——碎片缺口处的纹路，竟与幼虫身上的金纹完美契合。
“果然如此。”墨居仁低笑出声，“噬金虫本就是养剑的灵虫，青竹蜂云剑的剑胎里，当年就藏着百八十只。”他突然将骨符从丹炉里捞出来，符面密文已更新：“虫食杂气，剑合可期，需以单灵根者心头血为引。”
韩立的脸色微变。他想起昨日南宫离说的话：“我祖父的笔记里写，合剑时引血的人，灵根会被剑吸走大半，弄不好就成了废人。”
“怕了？”墨居仁的骨针在他心口前晃了晃，却没刺下去，“当年合剑的人，也是单灵根，结果不仅没事，还得了剑器认主的机缘。”他突然往丹炉里扔了块“聚灵玉”，“有这玉护着心脉，顶多疼三天，死不了。”
张铁突然将瓦罐往桌上一墩，罐底的泥土簌簌掉落，露出里面刻着的小字：“余子童藏于泉眼的信：张铁，混沌灵根需以噬金虫为食，否则成年后会爆体而亡。”
少年的脸瞬间白了。他捏着瓦罐边缘的手微微颤抖，突然抬头看向墨居仁：“所以......你让韩师兄养虫，是为了......”
“为了救你。”墨居仁的声音难得软了些，骨针轻轻点在张铁后心，“混沌灵根就像颗饱满的果子，不除杂气，熟了就会烂。噬金虫啃的不是灵根，是里面的余子童咒力。”
丹炉里的噬金虫突然发出尖啸，竟对着张铁的方向跪拜起来，虫身金纹与少年心口的灵根印记隐隐共鸣。韩立突然将剑碎片往丹炉里一扔，碎片与噬金虫接触的瞬间，竟开始自行修复，缺口处涌出淡淡的青光。
“看来不用等三天了。”墨居仁的骨符在掌心亮起，“剑已认虫，虫已认主，现在只差你的心头血。”
韩立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铁剑划向自己心口。血珠刚渗出皮肤，就被丹炉里的青光吸走，碎片在青光中剧烈震颤，竟从里面钻出无数细小的剑丝，与噬金虫身上的金纹缠在一起，发出“铮铮”的剑鸣。
张铁突然扑过去按住韩立的手腕：“别！我不要你变成废人！”少年的灵根印记突然爆发出强光，竟将丹炉里的青光引了过来，在两人之间凝成道金桥，“墨大夫说过，混沌灵根能分灵，我分你一半灵力，就不用......”
“傻小子。”墨居仁突然将骨针往金桥中点一刺，桥身瞬间分为两半，一半护着韩立的心脉，一半缠着张铁的灵根，“这样既不伤他，也能让你灵根稳些，两全其美。”
丹炉里的青光突然炸开，青竹蜂云剑碎片在光芒中缓缓合拢，虽仍有裂痕，却已能看出完整的剑形。噬金虫在剑身上爬了圈，突然化作金液融入剑身，剑刃瞬间亮起，竟对着门外发出声清越的剑鸣。
南宫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幸灾乐祸：“我说老东西，你们动静也太大了！黄枫谷的人刚到山脚下，说要找‘偷了升仙令的小贼’！”
墨居仁的骨针瞬间指向门口，剑形印记在桌面上亮起：“来的正好。青竹蜂云剑初成，正好试试锋芒。”他突然将合好的剑身扔给韩立，“用你心头血养的剑，该认主了。”
韩立握住剑柄的瞬间，剑刃突然暴涨三尺，金芒中隐约能看见条小小的龙影——是之前融入水中的龙鳞之力。少年转身时，正看见黄枫谷的弟子举着法器冲进来，为首的正是上次被墨居仁用骨针逼退的使者，此刻手里还捏着张画像，画的正是韩立三人。
“拿下他们！”使者的法诀刚捏到一半，就被韩立的剑光劈中，法器瞬间断成两截，“你......你的剑怎么可能......”
“可能的事多了。”墨居仁的骨针在指间转得飞快，突然吹了声骨哨，药圃里的噬金虫幼虫纷纷爬出，竟顺着黄枫谷弟子的裤腿往上爬，吓得他们嗷嗷直叫，“比如，你们谷主藏在乱星海的半块升仙令，昨夜被南宫离那小子摸走了。”
使者的脸色瞬间煞白。他这次来，本是想趁虚天殿异动夺回升仙令，却没料到对方连谷主的秘藏都知道。韩立的剑光突然抵在他咽喉，金芒映得他瞳孔发颤：“说，你们谷主是不是还在练‘化灵幡’？用的是不是七玄门弟子的灵根？”
使者浑身发抖，刚要开口，就被墨居仁的骨针封住了嘴：“别脏了韩小子的剑。”他指了指门外，“让他们滚，告诉黄枫谷主，三日后午时，虚天殿外，用化灵幡换升仙令，少一根幡骨，就别想见到完整的令。”
黄枫谷弟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张铁突然指着使者掉落的画像，上面除了他们三人，还画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举着半块青竹蜂云剑碎片，眉眼竟与南宫婉有七分相似。
“这是......南宫家的人？”少年的声音发颤，“他们也有剑碎片？”
墨居仁的骨符突然亮了，符面密文更新：“三碎片，三家族，合则生，分则死。”他抬头望向乱星海的方向，骨针在掌心敲出轻响，“看来这合剑的事，还得加上南宫家才行。”
韩立将剑收回剑鞘，剑柄的温度烫得像火。他想起刚才握剑时听到的声音，像无数剑魂在低语：“三百年约，终有尽时，单灵根者，承我剑意。”
丹炉里的灵木炭渐渐熄灭，炉壁上的星图却越发清晰，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未完的画卷。张铁往炉里添了块新的灵木炭，火光中，少年突然笑了：“韩师兄，墨大夫，三日后我们去虚天殿，是不是就能见到南宫婉了？”
墨居仁没说话，只是将骨符揣进怀里，符面的剑形印记在衣襟下隐隐发亮。韩立看着少年期待的脸，突然想起南宫离塞给他的纸条：“我妹妹婉婉也有块剑碎片，她说等合剑时，要亲手交给能让剑鸣的人。”
夜风从屋顶破洞钻进来，吹得油灯忽明忽暗。青竹蜂云剑在剑鞘里轻轻震颤，像在回应着三百年前的约定。而远处的山道上，南宫离正骑着匹快马往七玄门赶，怀里揣着半块升仙令，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他得赶在三日前，把妹妹婉婉也接来，这合剑的热闹，可不能少了南宫家的人。
天边的启明星渐渐亮起，将七玄门的轮廓染成金色。药庐里的三人谁都没说话，但骨符的余温和剑鞘的震颤，已在寂静中织成张无形的网，将三百年的恩怨、承诺与机缘，都收进了这即将到来的虚天殿之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