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泰证券的贵宾室，此刻像一个密不透风的豪华棺材。
王浩瘫在沙发上，昂贵的定制衬衫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后背上，黏腻又冰冷。空气中大红袍的茶香，此刻闻起来却像是祭奠前的焚香，让他阵阵作呕。
他面前的手机屏幕上，那个黑色的“渡”字头像，像一个深渊的入口，而那句“九点半会准时出现在证监会门口”，则是一道不容置喙的最后通牒。
敲诈！勒索！
他脑子里疯狂地闪过这些词语，可他连报警的勇气都没有。那张他亲手签下的承诺书，就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对方随时可以斩断绳索。
背叛赵家？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颤。他见过那些背叛者的下场。从行业里人间蒸发都是最仁慈的结局，更多的是莫名其妙地背上巨额债务，或者在某个深夜的后巷里被人打断手脚。赵家就像一头看不见的巨兽，你甚至不知道它的爪牙会从哪个阴影里伸出来。
可……那都是明天，或者更远的未来的事。
而“渡”的威胁，是九点二十五分就会兑现的，是迫在眉睫的死亡。
他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想给赵家的联系人打个电话求救。可号码翻出来，他又死死按灭了屏幕。怎么说？说自己为了贪图一个拆迁户的一千万佣金，签了保本协议，还被人抓住了把柄？
那只会让他死得更快。赵家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当成垃圾一样丢出去，甚至会为了撇清关系，亲手把他踩进地狱。
他是一枚棋子，一枚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这个认知，让他通体冰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声秒针的跳动，都像是在敲响他的丧钟。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王浩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扑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鼠标。他登录了后台系统，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和聊天日志，眼中充满了血丝。
这些，是他平步青云的阶梯，是他向赵家邀功的资本，是他嘲弄那些“肥羊”的乐园。而现在，他要亲手把这些东西，打包送给那个要他命的魔鬼。
“滴答。”
手机收到一条加密邮件，附件很大。
酒店房间里，潘子紧张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把昂贵的地毯踩出了一条道。“哥，这都九点二十了，那孙子会不会宁死不屈啊？”
严景行坐在窗前，神情平静地看着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没有回答潘子，只是轻轻晃动着手里的咖啡杯。
“来了。”他轻声说。
电脑屏幕上，邮件下载进度条走到了100%。
潘子立刻凑了过来，看着解压后弹出的一个个文件夹，里面是触目惊心的聊天记录和后台数据，他忍不住骂道：“我操，这孙子还真给了！这下齐活了，咱们直接发给媒体，让赵家那帮狗娘养的吃不了兜着走！”
“媒体？”严景行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那太便宜他们了。曝光，只会让他们感到疼痛。我要的，是让他们自己砍断自己的手脚。”
他没有理会那些复杂的交易数据，而是点开了聊天记录。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大脑如同一台超级计算机，迅速抓取、分析、归类。
【王浩：陈老头那一百八十万养老金今天到账，让他满仓干进去，这头老肥羊养了这么久，该出栏了。】
【助理小李：收到，王哥。那老头还以为咱们是他的理财顾问呢。】
【王浩：顾问？我是他的催命判官。】
【王浩：那个死了老公的刘玉芬，今天又来问了，哭哭啼啼的，真晦气。】
【操盘手阿力：哈哈，告诉她，她老公在天之灵会保佑她回本的。】
【王浩：回头把她拉黑，省得烦。】
【王浩：林建国那三百多万，是给儿子结婚的？啧啧，这下好了，儿子也别想娶媳妇了，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
一条条，一桩桩，充满了对生命的漠视和对普通人财富的残忍戏谑。潘子在一旁看得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畜生！这他妈就是一群畜生！”
严景行面无表情，他将这些聊天记录的截图，精准地打上码，只保留了最恶毒的内容和受害者的姓氏，然后，他打开了那个【文华路屠宰场幸存者】群。
群里，依旧是一片死寂。几十个绝望的灵魂在屏幕后等待着宣判。
严景行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击，他没有发任何一句动员的话，而是开始“精准投喂”。
他将关于陈教授的聊天截图，私发给了陈景明。
将关于刘玉芬的聊天截图，私发给了刘玉芬。
将关于林建国的聊天截图，私发给了林建国……
每一份截图，都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受害者最柔软、最痛苦的心脏。
港岛，陈景明教授看着手机上那句“这头老肥羊养了这么久，该出栏了”，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手中的降压药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药片撒了一地。他一生的清誉和尊严，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他不是投资者，他是一头待宰的牲口。
出租屋里，刘玉芬看着那句“她老公在天之灵会保佑她回本的”，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她扑到丈夫的遗像前，哭得撕心裂肺。这不是投资失败，这是对她和亡夫最恶毒的诅咒和羞辱。
林风的家中，林建国死死盯着屏幕，那句“儿子也别想娶媳妇了，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让他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愤怒！无边的愤怒！
比亏掉所有积蓄更可怕的，是尊严被践踏，是善意被戏弄，是人生被当成一个笑话。
原本死寂的群，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陈景明】：畜生！王浩！国泰证券！赵家！我跟你们拼了！
【刘玉芬】：我要杀了他们！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张伟】：妈的！老子店都不要了！今天就去跟他们同归于尽！
【林建国】：@渡，先生！您说，我们该怎么做！我们都听您的！
复仇的火焰，已经熊熊燃起。这些曾经温顺的绵羊，在极致的羞辱和愤怒之下，终于露出了獠牙。
“渡”的头像亮起，发出了第二条信息。
【诸位，愤怒无法拿回你们的钱，也无法让罪人伏法。但我们可以，让他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现在，听我指令。】
【打开你们的交易软件，登录账户，找到你们持有的“金盛科技”。】
【不要挂市价卖出，那只会让你们的损失最大化，并且让庄家从容吸筹。】
【我要你们，所有人，在9点25分到9点30分之间，统一挂单。】
【挂单价格：跌停板。】
【挂单数量：全部！】
指令一出，群里瞬间安静了一瞬。
跌停板挂单？这意味着，他们将以今天所能卖出的最低价格，不计成本地抛售。这是自杀式的攻击。
立刻有人提出了疑问：【先生，这样我们不是亏得更多吗？】
“渡”立刻回复。
【是的，你们会亏得更多。但赵家，会亏得更多。你们失去的是账面的浮亏，而他们，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他们的资金，加了杠杆。你们这几千万的“子弹”，足以砸穿他们的第一道防线，引发连锁的强制平仓。我要的，不是股价下跌，是它的瞬间崩盘！是流动性的彻底枯竭！】
【我要让所有想在底下抄底的人，全都埋葬在里面！】
【我要让王浩，让赵家，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诸位，这是一场战争。我们是第一颗射向敌军心脏的子弹。要么，我们一起死。要么，我们看着他们，灰飞烟灭！】
这番话，像一桶滚烫的汽油，浇在了每个人心头的怒火上。
亏钱？他们早就亏得一无所有了！
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他们要的，是复仇！是玉石俱焚的快感！
【听先生的！不就是钱吗！老子不要了！】
【对！砸！往死里砸！让他们也尝尝血本无归的滋味！】
【算我一个！砸烂这个狗庄！】
酒店房间里，严景行看着群里群情激奋的回复，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他转头看向电脑屏幕，时间，9点24分。
他打开了另一个交易软件，登录的是一个刚刚用潘子名义开设的、资金量高达数亿的期货账户。
桌面上，潘子那张签着王浩名字的“投名状”，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砸盘，只是为了制造混乱。而混乱，正是猎杀时刻的开始。
时钟的指针，终于指向了9点25分。
A股开盘集合竞价的最后五分钟，也是不可撤单的五分钟。
无数双眼睛，或贪婪，或恐惧，或期待地，盯住了“金盛科技”的盘口。
而此刻，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数十个账户，在同一时间，输入了同一个指令。
价格：跌停。
数量：全部。
点击，确认。
一股庞大的、绝望的、凝聚了所有仇恨的卖盘洪流，瞬间涌入了交易所的撮合系统。
ps：你认为，严景行真正的杀招是什么？仅仅是做空金盛科技的股指期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