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交易员的末路
“哥……我……我对不起我爸妈……我对不起你……”
电话那头，肖杰的哭声已经嘶哑，从最初的嚎啕大哭，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充满了悔恨与绝望。潘子举着手机，在工作室里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有解气，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行了，别哭了，哭能把钱哭回来吗？”潘子嘴上说着硬话，语气却软了下来，“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事就行。你现在要做的，是把所有跟你一样的受害者都组织起来，去报案！赵铭不是被抓了吗？你们就是铁证！”
“没用的……哥，没用的……”肖杰的声音带着一种死寂，“我投的钱，不光是我自己的，我还……我还借了网贷，我把房子……也抵押了……”
潘子猛地停下脚步，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
严景行没有去听那通电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不再是K线和数据，而是无数个因为“银河矿业”崩盘而哀鸿遍野的网络社群。
“家人们，我完了，我老婆要跟我离婚了！”
“我把给孩子看病的钱都投进去了，我该死啊！”
“有没有人组团去跳楼的？算我一个。”
这些混杂着愤怒、绝望、懊悔的文字，像无数根针，刺破了胜利的喜悦。严景行脑中的“超算大脑”可以轻易地将这些文字转化为负面情绪的数据流，但他第一次，没有这样做。他选择用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去阅读，去感受。
他的目光，被一个名为“期货交易实录”的论坛帖子吸引住了。
发帖人叫“为爱冲锋”，帖子的标题是：《记录一次史诗级的爆仓，以及一个家庭的毁灭》。
【开篇】：“老婆，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别找我，也别为我难过，是我对不起你和孩子。‘银河矿业’的骗局，是我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我知道，真正杀死我的，是我自己那颗永不满足的赌徒之心。”
帖子的内容，是一个丈夫对自己妻子的最后告白。
“为爱冲锋”曾经也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接触了期货，用一万块的本金，在一次精准的做多中翻了五倍。那种肾上腺素飙升、财富瞬间暴涨的感觉，让他彻底沉沦。
他辞掉了工作，成了一名全职交易员。他开始疯狂地学习，研究各种技术指标，但市场专治各种不服。几次亏损后，他不甘心，开始上杠杆。五倍，十倍，二十倍……杠杆像魔鬼，放大了他的贪婪，也放大了他的亏损。
他和妻子的争吵越来越多。妻子劝他收手，找个安稳的工作，他却觉得妻子不懂他的“事业”和“梦想”。
“老婆，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吵架，是因为我用准备给你买生日礼物的钱，加了仓，结果被套了。你当时哭了，说我心里只有那些红红绿绿的数字。我当时还觉得你无理取闹，现在想想，我真是个混蛋。”
为了翻本，他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投了进去，甚至偷偷卖掉了父母留给他的一套老房子。当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稳赚不赔”的“银河矿业”上时，严景行按下了那个回车键。
信仰崩塌的那一刻，他没有像肖杰一样哭泣，而是出奇的冷静。他打开期货交易软件，看着账户里仅剩的几千块钱，那是他给孩子报辅导班的钱。
他笑了。
然后，他把杠杆，开到了最大。
他要做多原油。
“老婆，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喜欢去海边。我想，如果我赌对了，我就带你和孩子去世界上最美的海滩，我们再也不碰这些东西了。如果我赌错了……”
帖子的最后，是一张截图。
一张鲜红的、触目惊心的爆仓截图。原油价格在那一刻，因为一则意料之外的opEc增产消息，短线跳水。
时间，定格在帖子发出的半小时前。
帖子下面，已经盖了上千楼。
“楼主！别做傻事啊！”
“兄弟挺住！钱没了可以再挣！”
“我认识这个Id，他老婆之前还来论坛里发帖找过他，求他回家……”
严景行的手指悬在鼠标上，一动不动。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赢了赵家，赢了这场战役，但在这个帖子里，他看到了一个失败的自己。
如果，当年家族没有破产，他顺利地走上了交易员的道路，会不会也有一天，在某个不眠的夜晚，面对着爆仓的截图，生出同样的绝望？
复仇，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杠杆？他赌上的，是自己的人生，是潘子的未来，是所有“复仇者联盟”成员的信任。他用“超算大脑”将风险计算到极致，但那个叫“为爱冲锋”的交易员，在开仓前，或许也觉得自己的技术分析万无一失。
“哥，你怎么了？”潘子挂了电话，走了过来，他看到严景行脸上从未有过的凝重神色，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赵家那边有动静了？”
严景行没有回答，只是把那个帖子，转发给了潘子。
潘子凑过来看了几眼，脸上的表情从不解，到震惊，再到沉默。工作室里，只剩下电脑风扇的嗡嗡声，气氛压抑得可怕。
“这……”潘子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起电话里肖杰的哭声，想起他抵押的房子和欠下的网贷。如果不是自己及时拉住，肖杰的结局，会比这个“为-爱冲锋”好多少？
“潘子，”严景行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们赢了吗？”
潘子愣住了。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我们扳倒了赵铭，揭露了骗局，从结果上看，我们赢了。”严景行像是在问潘子，又像是在问自己，“但是，这个‘为爱冲锋’，还有千千万万个像他一样，被贪婪和欲望吞噬的人，他们的人生，因为这场‘胜利’，而彻底毁灭了。”
“哥，这不能怪我们！”潘子急了，“是赵家设的局！是他们自己贪心！就算没有‘银河矿业’，他们也会栽在‘宇宙矿业’、‘星球矿业’上！我们做的是正义的事！”
“正义？”严景行自嘲地笑了笑，“当你的行为，无论初衷多么高尚，却导致了无数悲剧的发生，它还算纯粹的正义吗？”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和行人。每一个移动的光点，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家庭。他的“记忆宫殿”里，装着足以颠覆市场的数据，却没有一秒，去真正计算过这些数据背后的人心。
他一直以为，复仇就是一场精密的、冷血的计算。计算对手的弱点，计算市场的走向，计算投入与回报。可今天，这个帖子的出现，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
他看到了计算之外的东西。
人性，是无法被量化的。
他必须确保，自己的复仇，是为了一个更好的未来，而不是在毁灭敌人的同时，也毁灭自己，毁灭那些本不该被卷入的人。复仇的火焰，可以燃烧敌人，但绝不能烧毁自己的心。
“把这个帖子的Ip地址找出来。”严景行转过身，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但那份冰冷之下，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联系当地的警察和医院，无论如何，要试一试。”
“好！”潘子立刻行动起来。
严景行重新坐回电脑前，他调出自己与赵家这场战争的整个沙盘推演。他看着那个代表着自己的光点，在复杂的网络中穿梭、布局、攻击。
他第一次，在“风险评估”的选项里，加入了一个全新的变量——“人性”。
就在这时，潘子的手机和工作室里所有的电脑，同时弹出了一个推送新闻。
标题加粗、标红，极具冲击力。
《赵氏集团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悬赏一亿，缉拿攻击“银河矿业”的幕后黑客！》
新闻配图上，赵立群站在聚光灯下，面容憔-悴，眼神悲愤，他对着镜头，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境外黑客势力”的无耻行径，并承诺将不惜一切代价，帮助所有受害者追回损失。
“他妈的……这老狐狸！”潘子看得目瞪口呆，“这演技，不去拿奥斯卡都屈才了！他这是想把脏水全泼到我们身上，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严景行看着新闻里赵立群那张“正义凛然”的脸，眼神却陡然一寒。
他的“超算大脑”，捕捉到了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细节。
在赵立群身后那块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除了发布会的标题，右下角，还有一个极小的，一闪而过的LoGo。
那个LoGo，不属于赵氏集团，也不属于任何一家媒体。
它是一只眼睛。
一只被代码和锁链包裹的，冰冷的电子眼。
严景行的瞳孔，瞬间收缩。
ps：这个神秘的“电子眼”LoGo代表着什么？赵家搬出的救兵，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