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没做错什么,我还同她有信件往来的。”常续观面不改色,仿佛当年信誓旦旦要断情绝爱的人不是她。
刘无恙:……好一个落子即毁的狗女人。
“再者,此次不是为她而来,是为了阿翡。”常续观从怀中取出清风给她的信,“想看看她究竟受了什么委屈才会性情大变,她……”
那张疏冷的脸上不知怎的一瞬间好似掠过无数情绪。
“我本以为,如她这样,恬淡一生也是好的,左右遇瀚不怎么喜欢她,有个皇子身份,不必担忧日后被送去和亲联姻,有朝一日,遇着心仪之人,能周旋的办法也多些。”
“前些日子,她被遇瑱打了,心里记着你教她的话,被打了也没还过手,成了京都城里的笑柄。”刘无恙听墙角多,流言蜚语自然也听得多。
好的坏的,大致都听了一些,“遇瑱应当是花了点银钱,现如今,京都城里人尽皆知五皇子懦弱无刚,不堪大用,正是这个年纪,谣言满身,有怨气也是理所当然,就是……”
“你若要见她,便去劝劝,习武之人,怎么也不该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未婚妻动手,忒不是个东西了,后背那淤伤你也瞧见吧。”下手是真狠。
“晓得了,”常续观懒懒应声,“没想好要不要去见她,懦弱无刚是真,终究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却又不想叫她违背本性,有些因果,到我这结便结了,不必她再牺牲所有担起来。”
“那她也是可怜的,打小就一个姬云深养她,姬云深又是个五大三粗的,连自个儿都照顾不好……”说话时,刘无恙还注意着常续观的神情变化,发现有什么动起来的杀机好第一时间就住嘴。
然而常续观却没再吭声,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懒散坐在高椅上,像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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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寻到人时,遇翡正坐在小酒馆里,对着一壶大酒发呆,杯中空空如也,也不知是饮尽了还是滴酒未沾。
“殿下,李娘子不是嘱咐您少喝些酒的么?”清风把腰剑往桌上一搭,“怎么又喝上了。”
“没碰,就是过来坐着,大酒是店家送的。”遇翡讷讷回了句,“人送到了?”
“送到了,伤得不轻,刘大夫说后背都青紫了。”清风没多夸张,尽管具体的伤口也只有刘无恙瞧见,但……
以刘无恙素来“没有一刀毙命都是轻伤”的行事作风,能得她倒吸一声凉气的,那伤大约是有几分触目惊心的。
遇翡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那时是为什么蛮横推开李明贞的。
凉风拂过,店内的烛火明灭不定,映得遇翡的脸时而明亮时而阴暗。
“结账吧。”遇翡起身,起初似是有些气虚脱力,被清风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子。
“当真没喝酒么?”清风怎么越看越不信呢。
“没喝,就是心里烧得慌。”遇翡摆摆手,率先迈出一步,没多久,整个身影就好似全然没入了黑影中。
清风赶忙丢下一小把铜钱,也没数那一小把里究竟有几个,匆匆忙忙追了出去。
“不行的话,喝一点儿也不妨事。”她在遇翡身边小声嘀咕,“不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么?”
喝大了大不了就是睡个糊涂觉,第二日醒来,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遇翡却摆摆手:“你不懂,有些事,不是大醉一场就能解脱出来的。”
有一刻清风只觉自家殿下好似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的骨头架,周身带着苍白无力的将死之气,行走世间时如同耄耋老人。
“您,您是不想同李娘子成婚么?”她的确不懂,“您倾慕了她许多年。”
“是,我又时常想杀了她。”遇翡长长吁出一口气,抬头望天时,一滴雨珠啪嗒搭在眉心处。
“却又清楚,杀了她,并不足以叫我舒坦。”
究竟想要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一通堪称乱七八糟的话叫清风摸不着头脑,“倾慕……”原来是这样子的?
“是曾经,而非现在。”遇翡忍不住纠正一句,“又要落上一场大雨了,回府吧,明日记得去松烟巷找雀生。”
清风应下,心中将凌雀生这个名字记得牢牢的。
而另一边,锦书推开窗,瞧见倾盆落下的雨幕,“这雨落得也算及时,恰恰好在小姐回府了才落的。”
穿过的风中掺着冰凉的雨雾,眼前却浮起今夜分别前,遇翡的背影。
李明贞记得,李长仪是个极容易哄的人,有时她也会好奇,为何人会快乐得如此轻而易举,天晴天阴,李长仪似乎都能找到开心的理由。
“知足者常乐,此刻的我很知足,自然也没什么事好叫我烦心的。”凤眼弯起,如同一双月牙,带着纯挚的烂漫。
“你说,一个人大变,会是何故呢?”起初的李明贞以为,是她的重生,提前改变了什么。
导致遇翡还未能彻底变成李长仪那般温润如水的性子。
可不论怎么想,事情似乎都不该是她最初以为的那样。
锦书思量片刻,“总归是经历了什么事吧,还得是大事?家破人亡,或者生死关头前走了一遭什么的?戏本子里总是这样写的,大起大落。”
李明贞本想笑锦书,告诉她戏本子里写的都是编的,可那一声惊雷响起时——
“生死关头前走一遭”这几个字如同从天掉落的星火,沉沉砸向她心头。
会是她想的那个生死关头前走一遭么?
若是,长仪摆明恨极了她,她又该如何解释那一箭自有苦衷。
“小姐,”轻舟过来时,下意识便耸了耸鼻间,眼见锦书还在场,三言两语便哄得锦书去小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填肚子的糕点。
“您受伤了吗?”
被李明贞称做事“补药”拿回来的那一提显然是瞒不过轻舟,她干脆嗯了一声,坦然承认,“一点轻伤,不足挂齿,勿要让其他人知道。”
“奴婢省得了。”轻舟提溜着药包出去,扭头就以夸张手法把“李娘子身受重伤”的话递了出去。
那话落到遇翡耳里时,也不知怎的,就成了:“李娘子伤重不治,在家中快要吐血而亡了!”
遇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