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弟子退出房间后,陈玄站在原地没有动。手中那张青阳门的请柬还握得紧紧的,纸角微微翘起。他低头看了一眼,慢慢松开手指,将它轻轻放在桌面上。
他走到角落,蹲下身,掀开紫檀木箱上的封印符。箱子打开时发出一声轻响,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样东西。他先取出三瓶丹药,一一检查。凝元丹色泽饱满,灵气稳定,是他这段时间靠宗门奖励和自己炼制攒下的底牌。他把它们放进袖袋暗格,位置靠近胸口,取用方便。
接着是一本薄册子,封面空白无字。这是他亲手誊写的《血河魔经》残卷副本,真本已被他用灵力包裹,封入特制玉盒,贴身藏在胸前内袋。玉盒外层刻有隐匿阵法,能隔绝神识探查。他知道,这功法虽出自魔道,但多次救他于生死之间。不用不行,暴露也不行。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从箱底拿出一件旧衣服。粗布麻衣,洗得发白,肩头有一块补丁。那是他刚来玄霄宗时穿的。那时他是杂役弟子,每天扫地、挑水、被人呼来喝去。没人看得起他,也没人想到他会活到现在。
记忆像水流一样涌上来。
他记得第一次被老弟子踹倒在地上,脸贴着泥地,嘴里全是土味。
记得深夜躲在柴房里,用系统模拟修炼路径,一次次失败,识海胀痛如裂。
记得外门大比那天,他站上擂台,对面是排名前十的精英弟子,全场哄笑,然后笑声一点点消失。
记得坊市那一战,铁狂浑身是血倒在他面前,他出手救人,也踏进了血刀门的世界。
记得幽冥殿夺经,邪修附体,他在生死边缘挣扎三天三夜,靠系统反复推演才挣脱控制。
这些事不是回忆,是烙印。每一次濒死,每一次反击,每一次隐忍不发,都成了他现在的底气。
他把麻衣叠好,放回箱底,盖上盖子,重新贴上封印符。动作很轻,也很稳。
站起来后,他摸了摸腰间的墨玉环佩。这件防御法宝已经认主,与他的气息完全融合。前些日子他发现,当它与血河之力同步运转时,能在体表形成一层看不见的护膜,连神识都难以察觉。这是意外收获,也是保命手段。
他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张瞬移符,压进腰带夹层。这张符只能用一次,但关键时刻能救命。出发前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做完这些,他转身走向窗边,推开木格。晨光洒进来,照在肩头。山门外的小路依旧蜿蜒入林,雾气散了大半,有几个早课的弟子正沿着石阶往上走。远处钟楼刚刚敲过六响,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盯着那条小路看了很久。以前他走这条路,总是低着头,脚步匆匆,不敢看别人的眼睛。现在不一样了。他可以选择方向,可以决定什么时候走,也可以决定带着什么目的走出去。
这不是逃避,是主动出击。
那些质疑声还在耳边,说他用魔功,说他危险,说他不该被重用。
但他知道,真正的邪不在功法,而在人心。
如果正道容不下一个用魔功杀邪修的人,那这个正道本身就出了问题。
他要去青阳门讲演,主题不限。但他心里清楚,这一趟不只是传法,更是试探。
试探对方的态度,试探正魔之间的界限是否真的不可逾越。
若有一线可能,他想走出一条新路。不是为了被认可,而是为了证明——力量本身没有对错,关键在于怎么用。
他闭上眼,启动系统。
识海中画面流转:他走进青阳门大殿,台下坐满弟子,长老列席两侧。讲演开始,他只谈邪修识别手段,不提功法来源。现场反应平稳,数人请教。三日后离开,无人跟踪。
另一条路径:他透露部分运行逻辑,被暗中录音。七日后,天剑门发布通牒,称其传播魔道残法,要求交人。
第三条路径:讲演中途察觉阵法波动,推演发现地下埋有拘灵锁链,当场揭破陷阱。青阳门主尴尬致歉,反赠通行令赔礼。
模拟结束,他睁开眼。额头有些发紧,这是精神力消耗的信号。他静坐片刻,等识海恢复清明。
选择青阳门作为首站,不是冲动。
万剑宗派来的都是外门弟子,实力不足,更像是拿他试水。
边陲七派内部混乱,过去容易被当成工具。
天剑门太危险,剑无尘亲自召见,名义交流,实则审查。一旦踏入,很可能被扣下。
北域那个匿名盒子更可疑,一句“速来”就想让他动身,说明对方习惯掌控节奏。越是这样,越不能轻易回应。
只有青阳门,条件明确,藏书阁第二层开放权限,交换一场公开讲演。地理位置居中,便于后续转向。风险可控,回报清晰。
他已经写下行动计划:
一、出发前三日完成一次完整模拟,确保身体状态稳定;
二、随身携带三张防御符纸、一张瞬移符,均藏于袖内暗袋;
三、讲演时保持站立姿态,随时准备中断;
四、拒绝任何私下会面邀请,所有交流公开进行;
五、离开前设一道血引标记,若事后遭追踪,可反向追溯。
所有安排妥当。
行李收拾完毕。
心理准备完成。
他最后看了一眼屋内。桌子、椅子、床铺、静室角落的蒲团,都是熟悉的摆设。这里曾是他休养、修炼、躲藏的地方。如今已不再需要。
他走到门口,伸手握住门把手。木门微凉,纹路清晰。只要拉开,他就会踏上那条通往山门的小路。
脚步却没有立刻迈出去。
不是犹豫,而是确认。
确认自己有没有忘记什么。
确认这一路走来,是不是真的值得继续往前。
答案是肯定的。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清晨的风迎面吹来,带着山林的气息。几个路过弟子看到他,停下脚步,低声交谈几句,眼神中有敬畏,也有好奇。
他没停下,径直朝山门方向走去。
黑色劲装在风中轻扬,披风猎猎作响。
腰间墨玉环佩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抬手按住佩饰,脚步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