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刮过断崖，带着地底阴气的腥味。叶无痕从岩缝里爬出时，右手还死死攥着那块青石断片，边缘割进掌心，血顺着指缝往下滴。他没松手，也不敢松。
断片在震。
不是错觉，是里面封着的东西在动，像有根线连着远处某处，轻轻一扯，整条手臂的经脉都跟着抽搐。他靠在石壁上喘了口气，左肩的骨头断了两根，动一下就钻心地疼。可比疼更难忍的是识海里的空荡——本源之力几乎耗尽，刚才那一击撕开空间裂缝，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低头看掌心。
血混着碎石嵌进肉里，断片上的龙纹隐隐泛光，像是活物在呼吸。他用左手抹了把脸，抹掉干掉的血痂和冷汗，把断片往袖子里一塞，拖着腿往山下走。
林子里有巡山弟子的哨声。
三拨人，走得很慢，腰间挂着云海宗的玉牌。他贴着树干蹲下，耳朵动了动，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灵墟轮盘开了，外门招新提前。”
“听说这次要测血脉纯度，不是谁都进得去。”
“哼，又是挑那些世家子弟吧？咱们这些散修，也就是去凑个数。”
叶无痕闭了闭眼。
灵墟轮盘。
断片又震了一下，比刚才更清晰。他猛地睁眼，明白了——这东西认得那轮盘的气息，就像狼闻到了血。
他不能等。
拖着伤腿，在林子里绕了半圈，故意踩断一根枯枝。脚步声立刻转了过来。
两个弟子提剑冲出来，喝问：“谁？”
他往前一扑，摔在泥里，手撑着地，肩膀抖得厉害。嘴里咳出一口血沫，声音断断续续：“救……救我……经脉炸了，差点走火入魔……”
那人蹲下检查，眉头一皱：“灵力确实乱得很，像是强行冲关留下的后遗症。”
“我……我想参加测试……”他抬起脸，眼神涣散，“听说云海宗能治这种伤……”
对方 exchanging 了个眼神，挥挥手：“带他去吧，反正死不了就行。”
他被人架着进了招募场。
人很多，排成长队。前方高台摆着一座青铜轮盘，三尺宽，表面刻满符文，中央凹槽能放信物。轮盘不动，可空气里有种压迫感，像是里面有东西在转。
他站在队尾，低着头，右手悄悄摸向袖中。
断片贴着皮肤，温热得不像石头。
轮到他时，考核长老坐在案后，面无表情：“信物。”
他把断片放在案上。
长老伸手去拿。
指尖刚碰上，那块青石突然一颤，轮盘上的符文同步亮起一道微光。长老动作一顿，眉头微皱，正要细看——
“噗！”
一声闷响。
他丹田炸开，墨绿色的虫子从破口钻出，足有巴掌长，浑身湿滑，背上裂开六对残翅。虫子一离体就张口，喷出一团黑雾，腥臭扑鼻，沾到地面，石头立刻腐蚀出坑。
周围人惨叫起来，纷纷后退。
叶无痕反应最快，后撤三步，背靠旗杆。本源之瞳瞬间开启，猩红漩涡在眼底转了一圈，看清了那虫子——体内缠着细若发丝的黑线，像是被人远程操控，而且经脉里流动的不是血，是某种带着魔族气息的浊气。
不是野虫，是傀。
他不动声色，掌心对准地面，吞噬之力悄然张开。
毒雾飘到他面前，没散，反而被一点点吸进掌心。他右手指节一紧，断片共鸣，那虫子突然扭头，朝他扑来。
他抬手，任它撞进掌心。
虫子挣扎着要钻，可刚触到皮肤，就被吞噬之力裹住，拉进体内。它体内的魔纹剧烈燃烧，像是在反抗，可叶无痕的本源之瞳九重漩涡一转，直接碾碎了它的意识核心。
能量冲进经脉。
是毒，但被提纯了，变成一股阴寒之力，顺着冰魄领域扩散。他体内的毒素抗性瞬间提升，连带左肩的伤都缓了几分。
他指尖微动，释放一丝冰火之力，将残余毒雾冻结成灰。
没人注意到他。
全场乱成一团，弟子们捂着口鼻逃散，长老们冲上来围住那具尸体。他退到边缘，靠在墙边，喘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
一道目光。
不远，角落里站着个少女，穿月白裙，怀里抱着只鎏金傀儡兔。她没跑，也没叫，就那么看着他，眼神平静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最奇怪的是她左肩。
衣料下，一点莲花状的印记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像是被什么唤醒了。她怀里的兔子，双耳也在动，不是机械的摆动，是像听到什么指令一样，微微转向他这边。
叶无痕立刻低头。
本源之瞳扫过她全身，气息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遮住了，像是有规则在替她掩藏。可那胎记和傀儡兔，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轮回波动——和他在九重天门见过的某种法则，同源。
不是敌人。
也不是朋友。
他不动声色，把断片从案上收回，塞进袖中。转身往外走，脚步放慢，像是个普通散修，被吓怕了想离开。
可走到外围时，他停了一下。
墙上刻着一道符文，和断片上的龙纹一模一样，只是更完整，像是母本。
云海宗知道这东西。
不只是知道，是用它做过什么。
他记下位置，正要离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开口。
“你没中毒。”
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
他没回头，脚步也没停。
可那句话，是冲他说的。
他右手在袖中握紧断片，指腹摩挲着边缘的裂痕。寒意顺着掌心爬上来，像是那石头在提醒他——有人盯上了你。
他穿过人群，走出招募场，身影没入山道。
月光斜照，照见他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皮肤下，一丝墨绿的纹路一闪而逝——那是毒虫残留的魔纹，已被吞噬，却还没完全消化。
山风卷起他的衣角，他右手突然一颤，断片在袖中剧烈震动，指向云海宗深处。
同一瞬间，角落里的少女低头，轻声问怀中的傀儡兔：
“它看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