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坐在黑石台上，赤金火焰在周身缓缓流转，像一层薄纱裹着身体。他左手搭在右臂上，指尖压着那道刚浮现的烙印。掌心的“熵”字还在跳，颜色比刚才更深，边缘的黑纹像是活的一样，顺着皮肤往里钻。
他没动，呼吸很稳，但额角有汗往下淌。刚才打通九大主脉的痛还没散，骨头缝里还烧着火。他知道现在不能停，必须搞清楚这股气息到底从哪来。
“你看到了那些画面。”识海里响起一个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你也感觉到了，对吧？”
是朱雀残魂。
“不只是我看到的那些事。”叶无痕开口，嗓音有点哑，“是你死的时候，也是我……某种东西开始醒的时候。”
“你不只是继承记忆。”朱雀的声音顿了顿，“你是被选中的容器。但问题在于——谁在选？”
叶无痕手指一紧。噬魂链缠绕的手臂传来一阵凉意，寒气顺着经脉往上爬，压住体内躁动的热流。他闭眼，把吞噬本源沉进识海，九重漩涡缓缓转动。
“我想听全部。”他说，“千年前的事，你是怎么被封的？魔主到底做了什么？”
沉默了几息。
然后，识海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一年，火山神域还是九域最稳定的灵脉枢纽。”朱雀的声音低了下来，“我镇守此地，初代神脉也在附近建殿。我们本不该联手，但我们收到了同一个信号——来自天外的求援阵法，说是域外有异动，需要两大本源共同镇压。”
叶无痕睁眼：“你们信了？”
“不是信。”朱que说，“是我们都察觉到一丝异常。那阵法用的是上古法则纹路，连我都无法伪造。而且它传递的情绪很真实——恐惧、绝望、濒临崩溃。我们以为那是某个位面在被吞噬。”
叶无痕冷笑：“结果是个饵。”
“对。”朱雀的声音冷了下去，“我们注入本源之力的瞬间，阵法反转。不是镇压外来者，而是反过来锁住了我们。整座火山神域的地脉被抽干，法则倒灌，我的肉身当场炸裂。神脉强者想逃，却被自己释放的力量反噬，七人全死在祭坛上。”
叶无痕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的“熵”字突然抖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那个阵法……是谁布的？”
“没人看见。”朱雀说，“但事后我残魂未散，在最后一刻看清了一角真相——那阵法的核心，是一口钟。黑色的，表面裂着缝，每响一次，空间就塌一块。它不在现场，却控制着整个局。”
叶无痕心头一震。
熵寂之钟。
他想起黑袍使者临死前说的话：“你以为你在掌控？其实你只是在完成它要你做的事。”
原来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所以魔主根本没亲自来？”他问。
“他从不亲临。”朱雀的声音透出一丝忌惮，“他只放气息进来，寄生在合适的人身上。等时机成熟，就把对方炼成通道。千年前，他就是靠这种方式，让神脉和我亲手把自己封死。”
叶无痕慢慢抬起左手，看着掌心的烙印。黑纹正在缓慢游走，像一条细蛇钻进皮肉。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不是因为我已经中招了？”
识海安静了一瞬。
然后，朱雀的声音变得极低：“你体内的天魔气息，不是偶然沾上的。它是‘熵’的印记，是钟声共鸣留下的痕迹。你每提升一次，它就醒一分。尤其是刚才——你逆冲九大主脉，焚天领域成型那一刻，它明显活跃了。”
叶无痕猛地握拳。
掌心的烙印烫得像烧红的铁片。
“所以我不是被选中……我是被标记了？”他声音很轻，“从我重生那天起，甚至更早，我就已经被盯上了？”
“有可能。”朱雀说，“你觉醒本源之瞳的时间，正好是九域本源波动最弱的一夜。那一夜，熵寂之钟响了三次。而你的灵魂穿越裂缝，恰好穿过钟声覆盖的区域。”
叶无痕没说话。
他想起自己重生时的情景。黑暗中，一道猩红的眼睛睁开，接着是无数低语，像风一样刮过耳边。当时他以为那是幻觉，现在看来，也许那根本不是幻觉。
那是钟声。
“如果我不做任何改变……会怎样？”
“你会成为钥匙。”朱雀的声音沉重，“当你的焚天领域完全觉醒，体内两股力量达到平衡——吞噬本源与朱雀火种共存——那一刻，熵寂之钟就会彻底激活。你的身体会变成通道，魔主能借你之身，打开九域本源。”
叶无痕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不是因为怕。
是因为怒。
他前世被至亲背叛，死在九重天门。重生后步步为营，以为靠吞噬本源就能逆天改命。可到头来，他可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子。
“有没有办法断掉这个印记？”
“有。”朱雀说，“但很难。你需要纯净的炎髓之心，配合净化仪式，才能把‘熵’的气息从血脉里剥离。否则，哪怕你再强，也只是在帮它铺路。”
叶无痕皱眉：“炎髓之心在哪？”
“在火山最底层。”朱雀说，“但它被三重封印锁着，而且……守护它的，不是活物，是当年死在阵法里的神脉残念。他们还认为自己在执行任务，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叶无痕冷笑：“也就是说，我要打穿一堆疯子才能拿到东西？”
“不止。”朱雀提醒，“你现在的状态也不稳定。焚天领域刚成型，火种和吞噬本源还在互相压制。如果你强行去取炎髓之心，很可能没走到地方，就被自己体内的力量撕碎。”
叶无痕沉默。
他知道对方说得对。
但他更知道，不能再拖了。
掌心的烙印又跳了一下，这次连带着左臂的封印黑纹也震了震。那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远处轻轻敲门。
等着他开门。
“你说魔主靠寄生容器进来。”他忽然问，“那他以前成功过几次？”
“两次。”朱雀回答，“第一次是在北境，一个天才修士被种下印记，十年后自爆，炸开了第一道空间壁。第二次在西荒，一位皇主成了宿体，差点引出魔主真身，最后被天道化身出手抹杀。”
“那次之后呢？”
“之后他就改了策略。”朱雀说，“不再追求快速降临，而是布更大的局。比如现在——他让你融合朱雀火种，让你变强，等你成为完美的容器，再一举贯通九域本源。”
叶无痕笑了下，笑得很冷。
“所以他不仅不怕我变强，反而希望我变强。”
“对。”
“那他一定没想到……”叶无痕缓缓站起身，赤金火焰在他背后形成残影，“我能吞噬一切。”
他抬起手，掌心对着自己胸口。
吞噬本源在瞳孔深处旋转，九重漩涡缓缓张开。
他要把这股外来的气息，一口吞了。
哪怕伤到自己，也要试试。
就在他准备动手的瞬间——
掌心的“熵”字突然剧烈跳动！
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经脉往上冲，直逼识海。那不是攻击，更像是……回应。
仿佛另一端，真的有什么东西，正等着他主动连接。
叶无痕僵住。
他感觉到，在极远的地方，有一口钟，正轻轻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