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归巢的身影与育儿的分工
极夜的最后一缕寒雾尚未散尽,冰原尽头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这是南极大陆最珍贵的时刻——连续四个月的黑暗即将退去,太阳正挣扎着爬上地平线,给冰封的世界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墨石微微抬起头,望着那道越来越亮的光带,眼中充满了期盼。它的体重已经跌破了30公斤,比鼎盛时期轻了近一半,育儿袋里的绒毛因为长期摩擦变得稀疏,露出了底下苍白的皮肤。但每当感受到冰羽在袋中轻轻蠕动,它就觉得所有的煎熬都有了意义。
“呜——呜——”
一阵低沉的鸣叫从冰原深处传来,像远方的闷雷,带着熟悉的频率。墨石的耳朵猛地一颤,它立刻站直身体,努力从数万只企鹅的嘈杂声中分辨着那声音——是雪纹!是雪纹回来了!
它激动地回应着,发出一连串急促而高亢的鸣叫,声音穿透了集群的喧嚣。冰羽被父亲的动静惊醒,在育儿袋里不安地啾鸣着,小脑袋蹭着墨石的腹部,仿佛在询问发生了什么。墨石低下头,用喙轻轻啄了啄育儿袋,发出安抚的咕噜声:“别怕,是妈妈回来了。”
远处的鸣叫越来越近,夹杂着企鹅们拍打翅膀的声音。一群雌企鹅正艰难地穿过冰丘,朝着集群走来。它们的体型比雄企鹅稍小,但此刻个个显得精神饱满,腹部圆滚滚的,羽毛因为沾了海水而闪闪发光——那是饱食后的状态。它们在海里捕食了近两个月,积累了足够的脂肪和食物,要回来接替雄企鹅,照顾已经破壳的雏鸟。
雪纹就在这群雌企鹅中。她的右鳍肢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去年被海豹追逐时留下的印记,也是墨石辨认她的重要标志。她一边走,一边侧耳倾听,当墨石的鸣叫再次传来时,她立刻加快了脚步,像一艘小型破冰船,在冰面上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
“呜——”雪纹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墨石正踮着脚,努力在拥挤的集群中突出自己,黑色的背鳍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她发出一声欣喜的鸣叫,挤开身边的同伴,朝着墨石奔去。
两只企鹅终于在集群边缘相遇。它们用颈部互相摩擦着,发出低沉的咕噜声,这是帝企鹅表达亲昵的方式。雪纹的喙轻轻碰了碰墨石消瘦的脸颊,眼中似乎流露出心疼——她能看出,这两个月来,墨石过得有多艰难。墨石则急切地低下头,用喙指向自己的育儿袋,像是在炫耀一件珍宝。
“啾——”冰羽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在袋中兴奋地叫了起来。
雪纹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温柔。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喙,轻轻拨开墨石腹部的羽毛,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灰色的绒毛已经变得蓬松,小脑袋正好奇地探出来,黑曜石般的眼睛打量着她。一股强烈的母爱涌上心头,她发出轻柔的呼唤,回应着冰羽的啾鸣。
接下来是育儿的交接。这是一个需要极度小心的过程——雏鸟一旦暴露在零下几十度的低温中,几分钟内就会被冻伤。墨石缓缓张开腹部的育儿袋,雪纹立刻将自己的腹部贴上去,形成一个温暖的“通道”。冰羽似乎明白要换地方了,她抖了抖翅膀,在墨石的引导下,小心翼翼地从父亲的育儿袋爬到了母亲的育儿袋里。
当冰羽完全进入雪纹的育儿袋后,墨石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它感觉脚背上一轻,两个月来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身体竟有些站立不稳。它看着雪纹温柔地护着冰羽,眼中充满了欣慰。
“去吧,去觅食吧。”雪纹用鸣叫对墨石说,她能感觉到墨石的虚弱。
墨石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雪纹怀中的冰羽,转身朝着冰原尽头的大海走去。它的步伐有些踉跄,但每一步都透着解脱和急切。它已经四个多月没有正经进食了,胃里空空如也,身体的脂肪几乎消耗殆尽,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赶到海里,捕捉那些肥美的磷虾和银鱼。
看着墨石远去的背影,雪纹收回目光,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冰羽身上。她的嗉囊里装满了半消化的食物,这是为雏鸟准备的“大餐”。她微微张开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是在召唤冰羽进食。
冰羽在母亲的育儿袋里感到无比温暖。雪纹的体温似乎比墨石更高一些,腹部的绒毛也更柔软。当听到母亲的呼唤时,她本能地抬起头,将小小的喙伸进雪纹的嘴里。雪纹轻轻蠕动嗉囊,将那些带着海洋气息的半流质食物吐出来,喂给冰羽。
“啾啾——”冰羽吃得津津有味。这些来自大海的食物比父亲分泌的乳状液更有营养,也更符合她生长的需求。不一会儿,她的小肚皮就鼓了起来,像一个灰色的小皮球。
吃饱喝足后,冰羽在雪纹的育儿袋里沉沉睡去。雪纹则将身体往集群内侧挪了挪,那里的温度更高,也更安全。她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又望了望墨石离去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墨石的觅食之旅并不轻松。它需要步行近百公里才能到达最近的“冰间湖”——那是南极冬季少数不结冰的海域,也是帝企鹅主要的觅食地。一路上,它要穿越布满冰裂缝的危险区域,还要警惕海豹的袭击。有好几次,它脚下的冰层突然发出“咔嚓”的声响,吓得它立刻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看似薄弱的地方。
经过两天两夜的跋涉,墨石终于到达了冰间湖。当冰冷的海水没过它的脚蹼时,它几乎要哭出来——这是四个多月来,它第一次接触到水源。它迫不及待地跳入水中,像一条黑色的鱼雷,在水中灵活地穿梭。
磷虾群就在不远处,像一团粉红色的云雾,在海水中缓缓移动。墨石猛地扎进虾群,张开大嘴,将那些富含蛋白质的小家伙一口吞下。它的胃像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容纳着久违的食物。除了磷虾,它还捕捉了几条银鱼——这种鱼脂肪含量高,能快速补充体力。
在海里待了三天后,墨石的体重增加了10公斤,原本消瘦的身体变得饱满起来,羽毛也恢复了往日的光泽。它知道自己不能久留,雪纹一个人照顾冰羽也很辛苦,它要尽快回去,和雪纹一起分担育儿的责任。
当墨石回到集群时,雪纹正和其他雌企鹅挤在一起,交流着育儿的经验。看到墨石回来,她立刻兴奋地迎了上去。两只企鹅再次用颈部互相摩擦,分享着彼此的经历——墨石讲述着海里的丰收,雪纹则描述着冰羽的调皮。
从这天起,墨石和雪纹开始了分工合作。白天,雪纹留在集群中照顾冰羽,给她喂食、取暖;墨石则外出觅食,每次回来都会带回满满的食物,一部分喂给冰羽,另一部分则分给雪纹,让她也能补充体力。
冰羽在父母的呵护下一天天长大。她的绒毛越来越厚实,已经能偶尔探出育儿袋,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成千上万只企鹅挤在一起,像一座黑色的山峰;远处的冰原延伸到天际,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偶尔有成年企鹅跳入冰窟捕鱼,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
“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冰羽似乎在用啾鸣询问雪纹。
雪纹低下头,用喙轻轻碰了碰冰羽的脑袋,发出温柔的鸣叫,像是在说:“等你再长大一点,妈妈就带你去看。”
南极的白昼越来越长,气温也稍稍回升了一些。冰原上的积雪开始融化,露出了底下深蓝色的冰层。集群中的雏鸟越来越多,它们的啾鸣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欢快的交响曲。
墨石和雪纹知道,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随着雏鸟们逐渐长大,育儿袋已经装不下它们了,很快,它们就要进入“托儿所”阶段——所有的雏鸟会挤在一起,由成年企鹅轮流守护,而父母则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海里觅食,为雏鸟的第一次换羽做准备。
但此刻,它们只想好好享受这难得的亲子时光。雪纹将冰羽紧紧护在怀里,墨石则站在她们身边,用身体挡住迎面而来的寒风。在这片白色的荒原上,一个帝企鹅家庭的温暖,正对抗着南极的酷寒,书写着生命的坚韧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