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庭院的誓言》(十一)
周慕言研究生毕业后,带着设计图纸回到了晚晴居。图纸上是对老宅的修缮方案,保留了所有原始结构,只在细节处做了加固——比如给松动的廊柱加了隐蔽的支撑,给漏雨的屋顶换了新的瓦片,连青石板缝里的青苔都特意标注要小心保留。
“这些都是曾曾祖父母生活过的痕迹,一点都不能动。”他蹲在月光石旁,指尖拂过石面上深浅不一的纹路,那里藏着近百年的风霜。
小宇看着儿子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父亲明宇曾说过:“老宅就像家族的根,根在,家就在。”如今看来,这根早已深深扎进了孩子们的心里。
修缮工程开始那天,念安带着女儿周思晴来了。思晴刚满三岁,扎着两个羊角辫,好奇地跟在工匠身后,看他们给木梁刷防腐漆,给窗棂补雕花。当工匠们小心翼翼地拆下廊下的旧风铃时,她忽然奶声奶气地喊:“别动!曾曾曾祖母的风铃会哭的!”
众人都被逗笑了。小宇的妻子蹲下身,轻轻抚摸她的头:“我们只是给风铃洗个澡,很快就挂回去。”
思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却紧紧攥着一片从石榴树上摘下的叶子,像是在守护什么珍宝。
三个月后,修缮工程完工。晚晴居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却处处透着崭新的生机。青石板路被打磨得光滑温润,雕花木窗重新上了漆,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连廊下的风铃都换了新的绳子,风吹过时,声音比从前更清亮了。
揭牌那天,来了很多人。当地的文化部门送了块“百年民居”的牌匾,挂在大门上方,和门楣上那块褪色的“晚晴居”匾额相映成趣。慕言站在牌匾下,给大家讲述老宅的历史,从陆知珩与沈清辞的相遇,讲到如今的修缮保护,声音里满是骄傲。
“这里不仅是一座老宅,更是一个家族的记忆容器。”他指着庭院里的石榴树,“这棵树见证了四代人的爱情,以后还会见证更多。”
台下的念念看着儿子,忽然想起自己出版的那本书。书页会泛黄,字迹会模糊,但藏在故事里的爱,却能像这老宅一样,历经岁月而不朽。
思晴上幼儿园后,每天放学都会跑到晚晴居。她最喜欢坐在书房的地板上,看曾曾祖父留下的古籍,虽然一个字也看不懂,却会指着封面上的花纹,奶声奶气地编故事:“这是公主和王子在跳舞,他们住在月亮上,像曾曾曾祖父母一样。”
小宇的妻子总会笑着陪她编下去,偶尔还会拿出那枚昙花玉佩,给她讲曾曾曾祖母的故事。玉佩被一代代人摩挲得愈发温润,上面的花纹却依旧清晰,像一个永远不会褪色的承诺。
有一年中秋,家族聚会时忽然下起了雨。大家都挤在客厅里,听明玥讲过去的事。她已经九十多岁了,说话有些含糊,却依旧能清晰地记得陆知珩第一次给她做的晚饭——一碗青菜豆腐汤,一盘炒时蔬,还有一小碟酱菜,摆在庭院的石桌上,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
“你曾祖父啊,看着清冷,心细着呢。”她拉着思晴的手,布满皱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孩子的掌心,“他说,爱不是山盟海誓,是柴米油盐里的惦记。”
思晴似懂非懂地眨着眼睛,忽然指着窗外:“曾祖母你看,月亮出来了!”
众人抬头,只见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清辉洒满庭院。石榴树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落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走,我们去庭院里看看。”小宇扶着明玥站起来,其他人也跟着走出客厅。
月光如水,洒在古老的庭院里,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明玥靠在小宇的肩上,看着庭院中央的月光石,忽然轻声说:“你曾祖父和曾祖母,好像就在那里。”
大家都沉默着,却仿佛真的看到了那对年轻的身影——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他穿着素色的棉麻衬衫,在月光下相拥,心跳声与风声、虫鸣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一曲温柔的乐章。
思晴忽然挣脱母亲的手,跑到月光石旁,张开双臂模仿着相拥的样子,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清脆,像一串银铃,打破了庭院的宁静,却让这份宁静更添了几分生动。
“你看,”念念轻声对身边的人说,“爱一直在延续。”
夜深了,雨彻底停了。月光透过云层,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明玥被扶回房间休息,其他人却依旧坐在廊下,听着风吹过石榴树的声音,仿佛在聆听时光的絮语。
小宇拿起那本记录古籍故事的厚册子,翻到最新一页,提笔写下:“癸卯年中秋,雨霁月出,阖家聚于晚晴居。月光如旧,人影相依,知爱永不落幕。”
写完,他抬头看向窗外。月光下,那棵百年石榴树依旧枝繁叶茂,仿佛在默默点头。
晚晴居的故事,还在继续。它藏在思晴编的童话故事里,藏在慕言绘制的修缮图纸里,藏在那枚代代相传的昙花玉佩里,藏在每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里。
而那曲永恒的爱之乐章,也依旧在寂静的夜里奏响,由陆知珩与沈清辞起调,由明玥与周亦辰承续,由小宇与妻子谱新篇,再由念安、慕言、思晴……一代又一代,永远传唱下去。
月光如水,岁月绵长。这座古老的庭院,终将在时光里,继续见证更多关于爱与相守的故事,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