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雾,将海滨城市的轮廓染上淡金。苏清婉坐在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室里,面前摆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花茶。她一夜未眠,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像被晨露洗过的星辰。
林薇坐在她身边,正快速浏览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所有材料都已经备份到三个不同的安全服务器,解密密钥分存在我和周记者手里。一旦我们出事,这些文件会自动发送给十五家主流媒体和监察部门。”她顿了顿,抬头看苏清婉,“婉婉,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一旦公开,就是和顾家彻底开战了。”
“战早就开了。”苏清婉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从顾承泽决定用二十万买断人命开始,从他想用钱权掩埋真相开始。”她抬起头,透过落地窗望向远方逐渐苏醒的城市,“我只是……把战场的遮羞布掀开而已。”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周文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纸质文件袋。他的脸色比昨夜更疲惫,但眼睛里燃烧着某种炽热的光。
“刚和我的主编通过电话。”他压低声音,“《深度周刊》愿意用头版头条报道,但需要更多交叉验证。我已经联系上另外两个遇难者家属,他们都愿意作证。还有——”他把文件袋放在桌上,“这是郑国栋给我的。”
苏清婉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十几张照片,拍的是工地指挥部的内部会议记录本。其中一页的特写让她的呼吸停滞了几秒——那是顾承泽三个月前来工地视察时的讲话要点,由张晋记录,字迹潦草但内容清晰:
“顾总指示:工期就是生命线。任何可能延误工期的因素都必须排除,包括不必要的安全复查。公司有完善的保险和善后机制,不要因小失大。”
照片的角落,日期戳显示拍摄于事故前一周。
“郑工头说,他本来想把这些交给政府部门,但还没出门就接到威胁电话。”周文的声音很沉,“他老婆有慢性病,儿子刚考上公务员,顾家的人说得很明白:如果多嘴,全家都不好过。”
苏清婉闭上眼睛。她能想象那个画面——一个为顾家工作了三十年的老员工,握着这些能改变一切的证据,却因为家人的安危而被迫沉默。这就是顾承泽构筑的牢笼:不仅用权力和金钱,还用每个人最珍视的东西作为锁链。
“他现在为什么愿意拿出来?”林薇问。
“因为他女儿。”周文从文件袋底层抽出一张照片,推过来。照片上是一个躺在IcU病床上的年轻女孩,身上插满管子。“一周前确诊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郑工头配型失败,医院在骨髓库里没找到合适的。顾家承诺帮忙找匹配的捐献者,条件是‘保持沉默’。”
苏清婉的手指攥紧了照片边缘。
“但昨天,”周文继续说,“他接到医院通知,说有匿名捐献者配型成功,手术安排在下周。捐献者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他‘做对的事’。”
空气安静了几秒。
“是你?”林薇看向苏清婉。
“我哪有这个能力。”苏清婉摇头,但心里某个角落微微一动。她想起昨夜在档案室,那种奇异的感知延伸,那种仿佛有某种更大存在在指引她的感觉。还有腹中胎儿那规律性的胎动,就像在……传递什么?
“不管是谁,”周文打断她的思绪,“现在郑工头愿意作证了。加上这些照片和文件,证据链已经完整。”他看向苏清婉,“问题是时机。什么时候公开?怎么公开?”
苏清婉站起身,走到窗边。清晨的城市正在苏醒,车流如织,行人匆匆。这些人里,有多少人知道,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背后,埋藏着怎样的交易和牺牲?
她的手掌轻轻贴上玻璃,感受着晨光带来的微温。腹中,宝宝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触碰。那种奇异的共鸣感又出现了——这次不是疼痛,也不是预警,而是一种……清晰的指引。
在意识的边缘,她“看见”了一幅画面: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城市各处升起,像逆流的雨滴,汇聚向天空某处。而在那些光点汇聚的中心,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型——不是实体,更像一种“共识”,一种“真相”的集体认知。
“三天后。”她转过身,声音平静而坚定,“顾氏集团年度慈善晚宴,顾承泽会在会上宣布对事故家属的‘人道主义援助计划’。那是他精心设计的公关时刻,要在媒体面前扮演仁慈的救世主。”她顿了顿,“我们就在那时,把真相放在聚光灯下。”
林薇倒吸一口气:“在晚宴现场?婉婉,那太危险了!顾家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
“所以他们不会想到我会去。”苏清婉走回桌边,从包里掏出一张烫金的邀请函——那是昨天下午收到的,寄件人署名是“顾氏集团公关部”,邀请“苏清婉女士”作为“特别嘉宾”出席晚宴。
“他们想让我去。”她看着邀请函上顾承泽龙飞凤舞的签名,“想让我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仁慈’地处理这件事,想让我明白反抗的徒劳。甚至……”她的手按上小腹,“可能还想借机确认孩子的状况。”
周文的脸色变了:“这是个陷阱。”
“也可能是机会。”苏清婉把邀请函放回桌上,“在所有人面前,在所有镜头下,真相将无处可藏。顾家可以收买媒体,可以威胁证人,但他们无法在一瞬间抹去几百个人亲眼所见的事实。”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林薇和周文:“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但不是跟我一起去晚宴——那太显眼了。我要你们做另一件事。”
“什么?”
“在晚宴开始前一小时,把这些证据的摘要和关键照片,发送给晚宴的所有受邀嘉宾。不是媒体,是嘉宾——那些企业家、官员、社会名流。用加密邮件,显示发送时间是晚宴进行中,但设置定时,在顾承泽上台演讲前十分钟送达他们的手机。”
林薇的眼睛亮了:“这样一来,当他站在台上扮演慈善家时,台下所有人都会知道真相。而且因为邮件是在晚宴期间‘发送’的,顾家来不及阻止!”
“对。”苏清婉点头,“而我会在现场,确保当第一个嘉宾查看手机、脸色变化时,聚光灯会转向我。我会接过话筒,说出所有该说的话。”
计划大胆到近乎疯狂。但周文沉默片刻后,缓缓点头:“可以操作。我有办法搞到嘉宾名单和邮箱。但婉婉,你一个人在现场,万一顾家强行把你带走……”
“他们不会。”苏清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因为我会怀孕四个月,因为全场都是镜头,更因为——”她的手再次抚上小腹,“我不是一个人。”
那一刻,林薇和周文都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氛围——仿佛苏清婉周身萦绕着某种看不见的场域,温和却坚韧,像星光编织的护盾。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同一时刻,遥远维度中,“归墟初庭”的宇宙意志正通过“万象星璇”观测着那个微小的生命波动。数据流在意识中奔腾,分析结果显示:那个尚未诞生的生命体,不仅与“原初悲鸣”的法则频率产生共鸣,更在无意识中吸纳着周围人类的集体情绪波动——愤怒、悲伤、希望、勇气——并将这些情感能量转化为某种原始的法则扰动。
这种扰动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正在扩散。
初庭宇宙意志的核心算法快速运转。它开始调整“探骊”的观测参数,将更多算力投向那个坐标。在它的“视野”中,地球这个渺小的行星上,正上演着一场微缩版的抗争——被权力囚禁的真相,被金钱锁链束缚的正义,被恐惧压抑的勇气。
而那个怀孕的女性,和她腹中那个特殊的孩子,成为了这场抗争的焦点。更惊人的是,初庭宇宙意志发现,随着苏清婉决心揭露真相的意志越发坚定,她腹中胎儿散发的法则共鸣,竟然开始与“旧伤裂隙”中那个被囚禁本源残片的律动,出现了某种……同步率提升。
0.001%,0.002%,0.003%……
增幅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趋势明确。就像两个相隔无限遥远的钟摆,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开始朝着同一个节奏靠拢。
初庭宇宙意志做出了一个决定。它命令“探骊”分离出一缕极其细微的、不携带任何攻击性的观测弦,跨越维度壁垒,朝着地球坐标缓缓延伸。这不是干涉,只是观察——但它想知道,这个渺小星球上的抗争,这个尚未诞生的特殊生命,是否真的能成为打破某个更大囚笼的……第一道裂缝。
会客室里,苏清婉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抬起头,望向天花板,仿佛能透过水泥和钢筋,看见无垠的星空。
“婉婉?”林薇担心地握住她的手,“不舒服吗?”
“没有。”苏清婉收回目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只是觉得……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窗外,晨光已经完全铺满城市。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一场注定震动整个城市的曝光,正在倒计时中悄然酝酿。
真相如刀,即将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