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电话会议准时开始。苏软软坐在主位，面前是密密麻麻的接入名单，耳机里传来轻微的电流杂音，仿佛能听到无数屏息凝神的分析师和基金经理的呼吸。她的心跳在开场白说完第一个字后，奇异地平复下来——当战斗真正打响，肾上腺素会帮你屏蔽掉多余的恐惧。
“各位分析师，投资人，晚上好。我是苏软软。感谢大家在非常时期参加这次紧急沟通会。”她的声音透过线路传到世界各地，平稳，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关于今天灰熊研究发布的报告，我们认为其中存在大量事实错误、逻辑谬误和恶意揣测。接下来，我和我的团队将用事实和数据，逐一进行澄清。”
【副本boSS战第二阶段开启！场景：全球投资者电话会。我方阵容：宿主（精神集中度+mAx，话术严谨性+50%）、老张（数据狂热模式已启动）、K神（技术性面瘫输出准备就绪）。敌方：全球资本市场挑剔的耳朵与算计的心。当前任务：用绝对的数据碾压与逻辑，粉碎做空报告。温馨提示：宿主，您的麦克风是此刻最锋利的武器，请确保每一颗‘子弹’（数据）都命中要害。另外，注意语速，别让翻译跟不上。】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难得地正经，甚至带着点“大战在即”的肃杀。
首先由老张负责财务与业务数据部分的反驳。他清了清嗓子，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终于轮到我用数据砸死你们”的狂热光芒。
“关于报告指控的用户数据夸大，”老张调出第一张对比图，语速快但吐字清晰，“灰熊采用的所谓‘技术手段’样本偏差极大，且完全误解了我们‘活跃设备’的定义。我们采用的是基于唯一设备Id、去重后的月活跃标准，这在国际同业中通用。请看左侧，这是灰熊引用的、存在严重采样偏差的第三方数据；右侧，是我们后台真实的、可追溯至设备级的去重活跃Id趋势，与财报披露数据完全吻合，误差在合理统计范围内。我们已经将相关统计逻辑和白皮书上传至披露易，欢迎任何第三方独立验证。”
他顿了顿，放出第二张图：“关于毛利率‘粉饰’。报告错误地将项目初期实施成本全部计入当期，忽略了会计准则中关于研发支出资本化与费用化的明确规定。我们所有会计处理均经审计师认可。这张图展示了我们核心AI平台业务的真实毛利率变动，剔除掉实施成本后，毛利率稳定在健康水平，并且随着规模效应持续改善。报告中引用的所谓‘大客户亏损案例’，是该客户初期定制化开发阶段的特殊情况，不具代表性，且该客户后期增购已实现盈利。”
老张越说越顺，数据和图表一张接一张，像冰冷的子弹射向灰熊报告的每一个漏洞。他甚至还调侃了一句：“如果灰熊的分析师拥有cpA（注册会计师）资格，或者认真阅读过我们的财报附注，就不会犯下如此基础的会计理解错误。” 耳机里似乎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声。
接着轮到“K神”。“关于技术性质疑。”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念一段代码说明，“报告第24页提及的‘重复计数’算法描述，基于过时的开源库v1.2，该版本我们已于两年前弃用。现行计数逻辑在此。” 他共享了屏幕，展示了一小段极其简洁优雅的核心去重算法伪代码，以及实时日志流中设备Id的去重过程示意图。“逻辑清晰，可验证。报告所谓‘僵尸设备’，其定义的‘连续三十天无心跳’设备，在我们的模型中被归类为‘沉默用户’，而非‘僵尸’，我们对其有专门的唤醒策略，这部分数据在披露时已单独说明。报告混淆了概念。”
他又调出另一组后台监控截图：“关于报告暗示的‘后台数据异常’，经核查，所提及时间点的服务器日志显示为一次正常的区域性网络波动导致的同步延迟，已在当日内修复，不影响任何汇总数据。相关日志及运维报告已备查。” 他的话不多，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把对手的技术指控钉死在“不专业”的耻辱柱上。
苏软软全程凝神倾听，适时补充，将财务和技术的反驳与公司整体战略结合。“我们理解市场对新兴科技公司增长模式的关注，但‘星络’的增长是扎实的、有质量的增长。我们持续投入研发，是为了构筑长期壁垒；我们开拓新兴市场，是经过充分测算的战略选择。短期投入带来的财务表现，不能抹杀长期创造的价值。” 她再次强调了即将提交董事会审议的、小额但态度明确的股票回购计划，以及主要股东和伙伴的坚定支持。
问答环节依然尖锐，但有了扎实的数据铺垫，苏软软团队应对起来更加从容。当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完毕，主持人宣布会议结束时，苏软软感觉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
初步反馈很快传来。股价在盘后交易中开始小幅回升。几家大型机构发布简评，认为“星络”管理层的回应“及时、专业、有说服力”，做空报告的杀伤力“被显着削弱”。社交媒体上，舆论风向也开始出现微妙变化，从一面倒的恐慌质疑，变为“等待更多证据”、“公司回应看起来有点东西”的观望。
然而，就在苏软软和团队刚想松一口气，觉得最难的关头已经过去时，林暖暖拿着平板电脑，脸色古怪地又冲了进来。
“软软姐，又……又有新情况！”
苏软软心头一紧：“灰熊又发报告了？”
“不是灰熊。”林暖暖把平板递过来，上面是一个加密邮件界面，发件人是一串乱码，标题是《关于灰熊报告数据来源的一些有趣补充》。“匿名发来的，但用了我们内部一个很少人知道的备用商务邮箱前缀。邮件里说……灰熊报告中关于我们东南亚某个细分市场用户标签数据异常的那部分分析，所用到的底层数据字段组合和异常阈值……和三个月前我们内部一次小范围数据质量审计报告里提到的‘待观察指标’几乎一模一样。他说，这巧合得有点过分。”
办公室里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冻结。
数据质量审计报告？小范围？待观察指标？
苏软软、老张、“K神”，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寒意。灰熊的报告可以胡编乱造，可以误解口径，但如果他们精准地使用了“星络”内部用来监控数据质量的、尚未完全解决的“待观察指标”作为攻击点……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这不再只是外部分析错误，而是意味着，灰熊可能获取了“星络”内部的、非公开的、甚至是敏感的数据信息！报告里那些看似“专业”的切入点，可能有的放矢！
“内鬼？”
这个词像一块冰，砸进每个人心里。老张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份数据质量审计报告，只有核心数据团队、几位相关业务负责人，还有我们cFo办公室的少数人有权查看。范围很小。”
“K神”已经一言不发地坐回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化作残影，开始追踪那封匿名邮件的来源，并调取内部系统关于那份数据审计报告的访问日志。他的侧脸在屏幕蓝光映照下，冷硬如铁。
刚刚因为成功反击而振奋的团队士气，瞬间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疑云。如果内部真的有人将敏感信息泄露给做空机构，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公司的“防火墙”从内部被攻破了！意味着他们之后的所有战略、所有数据，都可能暴露在对手的视线下！这比灰熊的一万份报告都更可怕！
【警告！警告！剧情出现重大转折！触发隐藏危机：【信任崩塌】。初步怀疑：内部存在非友好信息输出点。威胁等级：极高（直接影响团队核心战斗力与公司信息安全）。当前团队状态：协同度-30%，疑心度+50%。任务更新：在应对外部做空攻击的同时，必须秘密排查内部信息泄露风险。温馨提示：宿主，您刚刚打赢了一场正面战，但现在很可能要面对一场更令人恶心的‘谍战’。请管理好表情，安抚团队，并……擦亮您的火眼金睛。】 系统的警报声带着一种“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的沉重。
苏软软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疲惫和恶心感涌上心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这支箭，可能来自自己身后。
“暖暖，这封邮件的内容，严格保密，仅限于我们四人知道。”苏软软压低声音，语气凝重，“匿名发信人……意图不明，但至少暂时像是在提醒我们。先别声张。”
林暖暖用力点头，脸色发白。
“‘K神’，访问日志怎么说？”
“正在查，需要时间。对方很谨慎，邮件跳了多次中继。”“K神”头也不抬。
苏软软强迫自己冷静。内鬼疑云必须查，但绝不能自乱阵脚，尤其是在外部攻击还未完全平息的时候。她看向老张：“张总，数据审计报告的那部分内容，立刻重新复核，确认那些‘待观察指标’的当前状态，如果是已经解决的问题，立刻准备好证据。如果是仍在处理中的，评估泄露可能造成的影响，并准备应对说辞。对外，统一口径：灰熊巧合地撞上了行业常见的数据挑战，但我们有完善的监控和解决机制。”
老张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明白。我马上去办。”
她又看向林暖暖：“对外沟通保持强硬乐观基调，继续引导舆论关注我们反驳报告的具体数据。对内……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加强信息安全教育，重申保密协议。但理由用‘应对当前做空攻击，防范任何可能的信息风险’，不要提内鬼。”
安排妥当，办公室里只剩下苏软软和还在疯狂敲代码的“K神”。寂静中，只有键盘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就在这时，苏软傻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一个没有储存的号码发来信息：
「数据世界的幽灵，往往藏在最光明的代码里。提醒一句，贵司的‘数据湖’最近有没有不该有的‘涟漪’？比如，来自非授权Ip的、针对特定标签集的低频扫描？——墨渊」
又是墨渊！而且这次的信息更加具体，直接指向了“数据湖”和“非授权Ip扫描”！这几乎印证了内鬼泄露或者外部入侵的可能性！
苏软软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墨渊到底知道多少？他是在展示他无孔不入的情报能力，还是在暗示……他可能就是那个“非授权Ip”的来源？或者，他和那个潜在的“内鬼”有联系？
她猛地看向“K神”：“查！重点查过去三个月，特别是数据审计报告生成前后，我们核心数据湖的所有访问记录，尤其是异常访问、低频扫描、非标准查询！用最高权限，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K神”手指一顿，随即以更快的速度敲击起来，眼神锐利如鹰。
内忧外患，瞬间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大网。做空机构的明枪刚刚挡下，暗处的冷箭和内部的蛀虫又接踵而至。苏软软站在办公室中央，感觉脚下的地板都在摇晃。上市cEo的光环之下，原来是如此冰冷刺骨、危机四伏的战场。
但此刻，她没有时间恐惧或自怜。她必须稳住，必须查清楚，必须把藏在暗处的老鼠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