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那袈裟宝光氤氲,流转不定,即使在如此昏暗摇曳的篝火映照下,亦清晰可见其上用不知名金线织就的繁复奇异纹路。
仅仅是一角,那华美、庄严、神圣的气息就已扑面而来。
疤脸头领自己也仿佛被这宝光震慑,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连忙将黄绸掩回一些,道:“看到了吗?兄弟们,这才是真正的、价值连城的宝贝,锦襕袈裟!”
他顿了顿,继续道:“据说,这乃是前朝那位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前往西天求取真经的唐三藏法师曾经穿过的圣物。取经功德圆满归来后,此袈裟连同三藏真身舍利、部分贝叶经书一起,被供奉在大慈恩寺佛塔地宫之中,受万民香火,早已通了灵性!“前些时日,江湖上号称‘鼓上蚤’的神偷时迁,不知用了什么通天手段,竟被他潜入地宫,将此宝盗了出来!可惜啊,他福薄命浅,刚出长安就被官府察觉,六扇门高手尽出,四面围杀,时迁那厮最终力战而亡,这宝贝也就落入了官家之手。“官府得了宝,既想献给东京城里的官家讨赏,又怕路上再出纰漏。明面上,让长安镖局派了几个趟子手打着镖旗招摇过市,吸引江湖目光;暗地里,却是由一队精锐边军扮作商旅,亲自押送这真正的宝贝!嘿嘿,可惜,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咱们寨主的法眼!”
疤脸头领脸上得意之色更浓:“咱们这次,虽然损失了些外寨的兄弟,但得了此等佛门至宝,正好赶回山寨,献给寨主他老人家作为寿礼!你们想想,寨主见了这等灵物,能不欢喜?到时候,咱们就是头功一件!金银财宝、美人权势,还不是应有尽有!”
孙悟空听得真切,看得分明,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那晚三皇寨劫镖之事,背后竟还有这等曲折。
广智这厮果然与贼人勾结,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男盗女娼。
而眼前这群假和尚,才是真正的黄雀在后,利用广智和三皇寨岭的幌子,暗中得手。
他们口中那位神机妙算的“寨主”,看来也是个披着僧袍、心思缜密的巨寇!
但悟空何等机灵,心中虽已明了,面上却丝毫不露,反而顺着对方对广智的怨恨,故作惊讶,道:“哎呀!各位大师!原来……原来你们也跟广智那秃驴有深仇大恨啊!那咱们可是同病相怜,应该同仇敌忾才是啊!”
他指着自己背上隐隐渗血的伤痕,声音带着委屈与愤怒:“诸位请看!我这一身棒伤,就是被广智那贼秃害的!他在白眉长老面前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他说三皇寨的众位好汉势力日益壮大,危害一方,少林寺作为武林正统,绝不能坐视不管,应该替天行道,剪除各位,以维护少林清誉,彰显佛门威严!”
他顿了顿,观察着众僧的反应。
见他们果然被吸引,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继续说道:“现在我才明白,他哪里是为了什么少林清誉!他分明是狼子野心,打的是要谋夺你们手中那件宝贝袈裟的主意啊!他想将这袈裟进献给长老,作为他攀附权贵、爬上主持甚至方丈宝座的晋身之阶!等到他大权在握,登上方丈宝座,这袈裟岂不是又能被他轻易拿回手中?到时候,他名利双收,而我们,还有各位好汉,都成了他棋盘上的弃子!”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虚实结合,正好戳中了这群叛徒僧对广智的猜忌和怨恨。
听他这么一煽动,众僧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气得哇哇乱叫。
“他娘的!果然如此!”
“老子早就看出那秃驴没安好心!”
“真是毒辣的计算!”
那为首的老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抬手止住众人的喧哗,冷冷道:“这小子说的,未必是假。广智打的什么算盘,我们之前也有所猜测。他利用我们,我们何尝不想利用他?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事到如今,我们不仅不能立刻去找广智的麻烦,反而还得想办法助他一臂之力,让他能顺利登上少林寺方丈的宝座。”
孙悟空故作不解,连忙问道:“这是为何?这等阴险小人,为何还要助他?”
老僧哼了一声,解释道:“广智此人,虽然阴险狡诈,但若他真当上了少林方丈,对我们三皇寨而言,却是利大于弊。至少,我们在嵩山脚下行事,能多得些方便,少许多掣肘。以后我们兄弟出去闯荡江湖,扯起虎皮当大旗,也能自称是少林派别支,或者与方丈有旧。有了‘少林寺’这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做掩护,黑白两道都要给几分面子,许多事情办起来也就顺畅多了。这比单纯杀了他泄愤,要划算得多!”
孙悟空心中暗骂这群贼秃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面上却露出恍然大悟、深以为然的表情,抚掌道:“高!实在是高!大师果然深谋远虑!是在下目光短浅了!”
他随即抱拳,语气“诚恳”地说道:“既然如此,在下愿意抛弃前嫌,与广智的恩怨暂且放在一边,与诸位大师齐心合力,共成这番‘善举’!但不知,在下能做些什么?”
他这番“投诚”的言语一出,那八名凶僧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同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那为首的老僧一边笑,一边带着几分得意和毫不掩饰的轻蔑解释道:“傻大个,你倒是想得美!你以为广智那厮为何能与我们勾结?实话告诉你,他近年来处心积虑地图谋方丈宝座,光靠寺里那些循规蹈矩的和尚怎么成事?自然需要在外面积蓄力量,收罗各路‘人才’!只是少林寺戒律精严,每一名正式弟子入门,都需经过监寺那老东西的严密盘查,祖宗三代都要问个明白,广智他想塞人进去,难如登天!”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所以嘛,他就想了条妙计!招引我们这些江湖上的帮会豪杰、江洋大盗,在寺外拜他为师,名义上算是他的记名弟子,却不必身入少林受那清规戒律的束缚。只待时机成熟,便里应外合,共举大事!我们三皇寨的兄弟们,平日里虽是刀头舔血,但也素来仰慕少林这‘名门正派’的威风名头,有个少林高僧做师父,行走江湖也多了层光环,自然是皆愿拜师,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