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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酒劲和融洽的气氛,孙悟空又将话头引到了之前的事情上。

他装作漫不经心,又将当初如何看不惯田良上门逼债的嚣张行为,不得不出手教训他一顿;随后如何机缘巧合,将田良从皇城司暗探冒充的老郎中手里救了下来=;以及后来如何看不惯田虎派来的人,在酒店里如何调戏孙二娘,自己出于义愤,不得不出手教训他们,割了耳朵的事情,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又重复讲述了一遍。

他这个版本的故事,着重突出了自己的“仗义出手”和“被迫无奈”,将田良和他的手下描绘成仗势欺人、咎由自取的恶徒。

而自己则成了路见不平、忍无可忍的英雄好汉,就连救下田良,也成了不计前嫌的义举。

这个故事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离奇,情节也显得复杂曲折,但经过孙悟空的口才渲染,加上他此刻慷慨分酒肉的行为,以及那副真诚的表情,很快便为他博得了一片同情。

趟子手们听得时而愤慨,时而惊叹。

最后纷纷觉得,这武二爷虽然手段狠了点,但事儿做得好像……也没太大毛病?

要怪,似乎也得先怪四少爷和他那些手下太不讲究?

帐篷里,肉香、酒香弥漫,欢声笑语不断。

原本紧张的对立关系,在这顿简陋的夜宵中,悄然缓和了许多。

孙悟空一边与众人说笑,一边默默地观察着,收集着任何可能有用的信息。

他知道,这些底层的趟子手,往往是消息最灵通,也最容易被打动的。

“奶奶的,什么玩意儿!”

那带队的趟子手头目,嘴里塞满了獐子肉。

一边用力撕扯着骨头上的肉筋,一边含混不清地、义愤填膺地表态。

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肉上。

“就山下那店老板娘,那张脸皴黑得跟锅底炭似的,扔煤堆里都找不着!狗旺和猪娃那俩没出息的夯货,这他娘的也下得去嘴? 真是饿死鬼投胎,也不嫌硌硬!”

听他这口气,显然对之前被孙悟空割了耳朵的那两个家伙感官很不好,甚至带着明显的鄙夷。

“就是!”

诨号叫柱子的趟子手立刻大声附和。

他灌了一口土酒,抹了把嘴,“外营的那帮兄弟,哪像咱们内营的?他们根本就吃不了细糠。平日里在穷乡僻壤待久了,看到头老母猪,都能围着品头论足,争论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

他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柱子越说越起劲。

有道是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

今晚若不是沾了这位“囚徒”武二爷的光,就凭他们几个普通趟子手的身份,在这个物资分配讲究等级的山寨里,恐怕连个肉星都看不见。

更甭说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地坐在七小姐的帐篷里,一手捧着香喷喷的肉骨头,一手端着解馋的土酒了。

他冲着孙悟空竖起大拇指:“武二爷,要我说,您别说只是割了他们的耳朵,就是当场割了他们的命根子,那也一点儿不冤!纯粹是替天行道!”

“嗨!”

孙悟空见状,故意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懊悔”神色,顺着他们的话头说道,“也怪我都怪我,当时太年轻,太鲁莽。光看见他们调戏妇女,也没问清楚缘由,就贸然出手,弄伤了你们的两位兄弟。”

他拿起酒碗喝了一口,摇头道,“也难怪田大王这么生气,把我扣在营中问罪。这都是我自找的。”

他一边说,一边从盘子里捡起一块最大的肉骨头,装作十分费力地用手撕扯,继续“推心置腹”地诉苦:“结果呢?我这刚回到村里,还没跟爹娘说上几句话,就赶上田大王带人打过来了。村里那些长老们,平时看着挺威风,一到关键时刻就怂了,硬是逼着我这个‘惹祸精’出来送信、求和…… 唉!”

他这番以退为进、半真半假的“自责”和“诉苦”,立刻激起了趟子手们更多的同情。

“用这个,用这个!武二爷!”

柱子见孙悟空徒手撕肉十分费力,毫不犹豫地就从自己腰间解下了一柄带着皮鞘的短刀,热情地递了过去,“用刀切,快得很!”

坐在他旁边的一名年龄稍大、面相更谨慎些的趟子手,见状轻轻用手肘碰了碰他,示意他别太随意。

毕竟对方身份特殊。

柱子却满不在乎地用白眼横了回来,嚷嚷道:“怕什么!这是我自个儿打的家伙!比镇上铁匠铺买来的顺手多了!武二爷是爽快人,借他用用怎么了!”

孙悟空笑着接过短刀,入手沉甸甸的。

刀柄因为常年握持显得十分光滑。

他道了声谢,手腕轻巧地转动,贴着骨头缝儿,几下就将那块大肉分成了数块,动作干净利落。

然后,他倒转刀柄,将短刀递还给了柱子,由衷赞道:“的确是好东西!钢口不错,重心也稳。柱子哥,你这手艺可以啊!跟着田大王以前,是干打铁营生的?”

“嘿嘿!” 听别人夸赞自己的短刀好用,柱子顿时笑得油光满面,得意非凡,拍着胸脯道,“不瞒二爷您说,咱这手艺在村里边那是数得着的! 就是……就是家里穷,买不起足够的铁料,要不然,我早自己开个铁匠作坊了,何苦出来干这刀头舔血的营生!”

“又吹!你就可劲儿吹吧!”

那小头目满囤哥用力咽下一大口酒,笑着奚落道,“你也就会打打锄头、菜刀之类的家常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大师傅了?”

“那也比你强!” 柱子被揭了短,立刻不顾对方职位比自己高,反唇相讥,“你满囤哥当年在你舅舅家,当牛做马地当了三年半的苦力……”

他话没说完,就被满囤哥涨红着脸打断了。

满囤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举起手里啃得只剩一半的肉骨头,作势欲丢,羞恼地吼道:“你个混球柱子!再说!再说信不信我真拿骨头砸你!”

他喘了口粗气,像是要把积年的委屈都倒出来:“那能全怪我吗?还不是你那没良心的叔叔。当年要不是你叔,也就是我那个好舅舅,整天在我耳边念叨,说他有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外甥女,温柔贤惠,要给我说媒,我……我他娘的早就撂挑子不干,回家种我那两亩薄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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