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月今日去见老夫人,老夫人的身上,就飘着那股子淡淡的尸体臭味。
“季姑娘,屋里虽然熏了香,但我可以肯定,那就是尸臭味!”
方月生怕我不信她,忙与我强调着。
“我信!那她还开口同你说话了?”
这一点颇为古怪。
“对,说是要把绣坊交给我。”
方月说到这,顿了顿。
“可说这话时,我外祖母也没有睁开眼啊!”
方月心中实在不安。
“季姑娘,我知晓你们是有本事的,能不能替我去看看。”
她有些害怕。
因为福伯说了,照规矩明个儿一早,方月还要去给老夫人问安。
“你放心歇着,一会儿我便去打探一二。”
我安抚方月。
方月点了点头,但依旧忐忑。
我洗漱好躺到她的身旁,她才敢闭上眼。
待她睡去,我便打开了梳妆台边上的窗子。
门口有丫鬟守着,我便只能从这悄悄离开。
结果窗户一打开,就看到了龙临渊坐在对面的屋顶上。
清风,明月,一袭黑袍随风飘荡。
他望见我,冷冽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妖冶俊逸的面容似曾相识。
脑海深处,好似有一抹身影,开始渐渐变得清晰。
但又断断想不起什么。
“鸢鸢,我带你去!”
在我愣怔之际,他已经到了我的面前。
伸出手一把将我抱起,飞身跃上屋檐。
“你没去厢房?”
方才管家可是让丫鬟带他去厢房的。
“鸢鸢不在身边,我心难安!我也想鸢鸢护着我!”
他垂眸,望着我。
“你无需我护着。”
他可是真龙啊。
“可我术法低微,没有鸢鸢,我便不知道如何活下去,所以鸢鸢,不要再抛下我。”
龙临渊眼睫微颤,眉眼间透着淡淡的忧色。
“我何时抛下过你?”
他的话,让我心生疑惑。
但未等他回话,我们就已经到了老夫人住的院子。
福伯也恰好就在此处。
屋内贴身伺候老夫人的丫鬟,正与他在回廊中说着什么。
龙临渊直接抱着我,落在离他们最近的瓦顶上。
“爹,这信才寄去三日而已,她怎的这么快就来了?”
原来伺候老夫人的丫鬟,是福伯的女儿。
“阿音,你只要记住这几日别露馅,让那死丫头找到传承的红绳,再杀她不迟!”
福伯一边说,一边朝着四周环顾着。
“爹,女儿觉得如此着实麻烦,咱们直接拿了金银细软,离开这不就好了么?”
叫阿音的姑娘,蹙着柳眉,脸上带着不耐烦。
“鼠目寸光!你知道那绣坊每月能赚多少银两吗?那里头的绣娘都是个顶个的好!你只拿银钱走,无异于杀鸡取卵!爹要的是绣坊!它可是能下金蛋的鸡!”
福伯说到这,灰白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那贱种能不能寻到红绳!”
从福伯和阿音的对话之中,我大致了解了。
那千年红绳是陈记绣坊的传承物,历代坊主都是交给下一任接班人的。
所以谁的手中有红绳,谁就是绣坊主。
福伯希望,阿音能得到红绳。
所以让阿音,去撮合大小姐和马夫。
那马夫可不是随随便便寻的,而是特地找了一个品貌最好的。
为他们创造了不少独处的时机,最后送上一壶“春喜酒”便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
老夫人震怒,她们便私奔了。
福伯将阿音推到了老夫人面前,原以为一切都顺理成章。
可结果老夫人却说,如果她的女儿难担大任,那么就关闭绣坊。
福伯气恼不已,忙到头竟是一场空。
“可是爹,就算是冬日那尸身也放不了多久啊!您还让那贱种日日来问安?”
阿音不解,福伯这是生怕方月瞧不出端倪么?
“她不会发现的,这老太婆死前说了,红绳只有她们陈家后人才知晓在何处,你到时候就让那贱种好好找一找!”
福伯捏着自己的胡须。
“都是她太过固执了,否则,我们何必下杀手?”
福伯也觉心烦。
“爹,若是她寻不到呢?”
阿音指向屋内。
“我日日守着一具尸体,心里实在是瘆得慌!”
福伯抬手,朝着阿音的头狠狠拍了一下。
“富贵险中求,穿金戴银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怕了?”
福伯怒叱着。
阿音也只能住了嘴。
“记住要是流出尸水了,就用布吸一吸,还有少跟那几个外人说话,我总觉得那几个人不简单!”
福伯特地叮嘱阿音。
阿音却是嗤之以鼻。
“是不简单,那小胖子已经将庖房的吃食都吃光了!该不会是逃灾的流民吧?八辈子没吃过饭!”
阿音的口中满是鄙夷。
“我说的是,那姓季的,还有那位公子,瞧着不似普通人,总之你小心些,我会让府里的人都盯着他们的。”
福伯说罢还是不放心,进老夫人的卧房查看,良久才又出来。
不过出来后,明显脸色更难看了。
“怎么回事儿?那慧鸟瞧着也恹恹的,你好生喂养了么?”
福伯有些恼怒的盯着阿音。
“那死鸟,让它好好说话它偏不,非要狠狠收拾一顿才能吭声,我就打了几下它的脑袋,没用力的。”
阿音淡淡的说着。
会说话的鸟?那就是鹦鹉了。
看来谜团解开了,今个儿同方月说话的应该是那鹦鹉。
“那鸟还有大用处,别折腾死了!”
福伯冷声叮嘱。
阿音抠了抠耳朵,满脸敷衍的点头。
可福伯一离开,她便看也不看那屋子一眼,亦是扭头就走了。
我和龙临渊推开屋门,还未走进屋内就已经闻到了一股子极浓烈的熏香。
不过正如方月所言,哪怕这香再浓烈也掩盖不住尸气。
让人闻着便要作呕。
我与龙临渊绕过屏风,走到老夫人的床榻前。
这床榻上纱帐落下,只能隐约看到里头躺着一个人。
我伸出手撩开纱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发青,脸颊上明显打了胭脂的老妇人。
她的身上不仅仅出现了尸斑,脸颊都肿了,一瞧便知死去多日了。
掀开被褥,一股股白烟飘了出来。
她们是把冰块放在老夫人的身下,好似冻鱼一般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