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队伍在一片相对平坦的临溪谷地扎营休整。
夕阳的余晖给山林染上了一层暖金色,溪水潺潺,暂时冲淡了白日里的血腥与肃杀。
沈怜星独自坐在离主营稍远的一块溪边大石上,看着水中游弋的小鱼,试图让冰凉清澈的溪水洗去心头的阴霾与疲惫。
庄子里的海棠事件,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她心上,让她对那个男人的恐惧和厌恶又深了一层。
“小姐!小姐!”桃花轻快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雀跃,打破了沈怜星的沉思。
她提着一个装满清水的瓦罐小跑过来,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与这营地整体的压抑氛围格格不入。
沈怜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怎么了,桃花?什么事这么高兴?”
桃花将瓦罐放下,凑到沈怜星身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少女的娇憨与欣喜:“小姐,您猜刚才我去打水的时候,遇到谁了?”
“遇到谁了?”沈怜星心不在焉地问,目光依旧落在水面上。
“是赵侍卫!”桃花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羞怯,“他……他也在溪边饮马。”
赵刚?宫寒渊身边那个看起来憨厚沉稳的侍卫队长?沈怜星微微侧目,看向桃花。
桃花的脸更红了,像是天边最后一抹晚霞都落在了她的脸颊上:“我们……我们说了几句话。他说这山里的水甜。然后……然后……”
她像是鼓足了勇气,从背后拿出一小束野花。那真是一束再简单不过的野花了。
几朵淡紫色的雏菊,几枝洁白的矢车菊,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星星点点的蓝色小花,被一根柔软的草茎仔细地捆扎在一起,上面甚至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光。
它们没有牡丹的雍容,没有海棠的娇艳,却透着山野间最纯粹、最蓬勃的生机,与这血腥的猎场、与督公那令人窒息的黑色审美,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这是他顺手采了送给我的。”
桃花的声音细若蚊蚋,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束野花,仿佛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他说……说姑娘家可能喜欢这些……”
沈怜星怔住了。
她看着桃花那含羞带怯、却又掩不住喜悦的模样,看着那束在暮色中摇曳生姿的、充满生命力的野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动了。
在这充满算计、恐惧与血腥的环境里,在这连院子里种什么花都要被强行干涉的压抑中,赵刚这看似笨拙却真诚的举动,桃花这单纯而明媚的欢喜,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猝不及防地照了进来。
她忽然想起,桃花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整日跟着她担惊受怕,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丫头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很好看。”沈怜星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羡慕和由衷的欣慰,“赵侍卫……有心了。”
桃花闻言,眼睛更亮了,捧着花,爱不释手,小声嘟囔着:“他就是个木头疙瘩,话都不会说几句……小姐,您说,我找个什么瓶子把它们养起来好?这营地里……”
主仆二人在溪边低声细语,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
那束小小的野花,成了这冰冷残酷的狩猎途中,一抹意外而珍贵的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