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海沟的咽喉峡谷彻底消失,原地只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连光线都被吞噬,仿佛大地被撕开了一道通往异界的裂口。
望海台上,幸存的联军修士望着那片虚无,鸦雀无声。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巨响与能量冲击,几乎耗尽了他们最后的心神。
天剑门主拄着长剑,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浩然书院山长闭目垂首,长须颤抖,显然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唐宗主……”青岚谷主声音沙哑,目光死死盯着那片虚无,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痛。
紫梅与宋眉被其他修士救回望海台,两人身上布满了伤痕,玄冰蛛已尽数陨落,紫梅的本命灵草也枯萎成了一截枯枝。她们望着峡谷消失的方向,泪水无声滑落,却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
林月瑶消散前的身影,唐枫冲向金色眼睛时的疯狂,以及最后那毁天灭地的一剑……这一切都如同烙印,刻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撤吧。”天剑门主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深渊之影已灭,禁术阵眼已毁……我们赢了,却也……输了。”
没有人反驳。这场胜利来得太过惨烈,六大正派折损过半,元婴修士死伤超过三十位,而那位力挽狂澜的赤寒宗宗主,却永远留在了那片虚无之中。
联军残部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踏上归途。望海台的礁石上,只留下几面破碎的宗门旗帜,在海风中无力地飘荡。
而在那片吞噬一切的虚无深处,时间与空间都失去了意义。
唐枫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时明时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早已被撕碎,元婴也濒临溃散,唯有一丝微弱的魂念,被一股奇特的力量包裹着,没有彻底湮灭。
“月瑶……”
他的魂念中,反复回响着那个绿色的身影。林月瑶挡在他身前的瞬间,她最后温柔的笑意,以及那枚塞进手中的玉简……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昨日。
《玄冰真解》最终篇的灵力与他体内狂暴的火属性灵力碰撞,并未引发毁灭,反而在极致的矛盾中产生了一丝“平衡”,这丝平衡化作一层薄薄的光膜,护住了他最后的魂念。
不知过了多久,魂念周围的虚无开始涌动,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画面——有上古修士在战场厮杀的惨烈,有骨狱冥蛟被封印时的咆哮,有深渊之影在禁术中诞生的怨毒,还有那只金色眼睛的主人,在无尽岁月前布置禁术时的冷漠……
这些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魂念,却没有带来痛苦,反而让他模糊地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只金色眼睛的主人,并非来自这个世界,而是上古时期通过“万魂噬天阵”降临的异界存在,它以禁术为巢,以煞气为食,骨狱冥蛟与深渊之影,不过是它豢养的“食粮”。
而唐枫最后那一剑,虽未彻底斩杀它,却打破了它与禁术阵眼的联系,让它被迫退回了异界,短时间内无法再降临中洲。
“原来……是这样……”
唐枫的魂念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又被无尽的悲伤淹没。他赢了,却永远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就在魂念即将彻底消散时,一丝微弱的绿光从虚无中飘来,缓缓融入他的魂念之中。那是林月瑶消散前,残留在玉简上的最后一缕草木精魂,带着她的温柔与执念,如同黑暗中的一盏灯,重新点燃了他即将熄灭的魂念。
“活下去……”
林月瑶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对……活下去……”
唐枫的魂念猛地一震。他不能就这么消散,赤寒宗还有等着他的弟子,月瑶的遗愿还未完成,中洲的安宁还需要有人守护。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催动那丝平衡的灵力,将魂念与林月瑶的精魂紧紧绑定在一起。光膜开始收缩,将所有破碎的意识与力量凝聚成一点,如同一颗微小的种子,在虚无中缓缓下沉。
不知下沉了多久,种子终于触碰到了一片坚硬的“土地”。这里不再是虚无,而是充斥着浓郁的灵气,比赤寒宗的冰火灵脉还要精纯百倍。
种子落在地上,裂开一道缝隙,开始生根、发芽。
……
赤寒宗,三年后。
经过三年的休养生息,赤寒宗渐渐从失去宗主的悲痛中缓了过来。柳如眉以副宗主之尊,撑起了整个宗门,五长老与六长老成功突破至化神初期,成为宗门新的支柱。
赤寒镇比三年前更加繁华,镇民们安居乐业,只是每当提及那位青袍宗主时,眼中总会多一丝怀念与惋惜。
这日,紫梅与宋眉如同往常一样,来到后山那片被封印的废弃矿洞前,检查煞气是否有残留。三年来,她们从未间断过,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消失在虚无中的人近一点。
“奇怪,今日的灵气似乎格外浓郁。”宋眉皱了皱眉,指尖的灵力感受到一丝异常的波动。
紫梅也察觉到了,她走到矿洞旁的一块青石前,突然发现石缝中,竟长出了一株从未见过的植物——
它的枝干是赤红色的,如同燃烧的火焰,叶片却是幽蓝色的,凝结着晶莹的冰珠,冰火交织,散发着既温暖又清冽的气息。而在植物的顶端,开着一朵小小的花,一半是金色的佛莲,一半是黑色的魔蕊,正缓缓绽放。
“这是……”紫梅瞳孔骤缩,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这株植物的气息,像极了唐枫的双元婴之力,像极了他佛魔交融的法相,更像极了……他与林月瑶的冰火灵力交织在一起的感觉。
宋眉也反应过来,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株植物,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花瓣时,停住了。
花瓣上,似乎凝结着一滴露珠,露珠中倒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赤紫衣袍和长剑,眉眼温柔,正对着她们,微微含笑。
“宗主……”
两人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泪水滴落在青石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阳光穿过云层,洒在那株奇特的植物上,冰火交织的光芒与佛魔并生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着她们的呼唤。
虚无并非终点。
或许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在冰火与佛魔的平衡之中,一丝新的生机,正在悄然孕育。
赤寒宗的故事,还未结束;中洲的传奇,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