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晨光破晓
第一缕阳光穿透断崖间的云雾时，易阙猛地睁开了眼。
木屋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身下的木板床硌得人骨头疼，可他却毫无睡意。昨夜攀爬断崖的酸痛还残留在四肢百骸，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提醒着他——这不是梦，特训真的开始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冲出木屋，只见李擎天正坐在那块巨大的岩石上，迎着晨光打坐。朝阳的金辉攀附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铠甲，连飘动的衣袂都泛着金光，宛如一尊俯瞰众生的神像。
“义父。”易阙放轻脚步走过去，大气不敢喘。
李擎天瞬间收功睁眼，眸子里仿佛有星辰流转，随即又归于平静：“醒了？不错，没赖床。”他指了指身边的空位，“过来，太阳初升，正是吐纳采气的好时候。记住，一点鸿蒙天地开，半分阴阳借长生！”
易阙赶紧坐下，学着李擎天的样子盘膝而坐，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崖底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草木的灵气和泉水的湿润，顺着经脉缓缓流淌。
晨光渐渐变亮，透过云层洒在他脸上，暖洋洋的。他按照义父教的法门，外加混元一气金刚不坏童子功引导着气息在体内循环，每一次吐纳，都觉得浑身的疲惫消散了几分，内力也似乎精纯了一丝。
半个时辰后，易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浊气呈淡黑色，带着体内的杂质。他睁开眼，只觉得耳清目明，神清气爽，连昨夜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有点意思。”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这吐纳法门，比我以前练的厉害多了。”
李擎天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六扇门的基础心法，只是你以前没用心练。现在试试，运转全身内力，对着那边的灌木打一掌。”
易阙愣了一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片半人高的灌木，枝叶茂密。他虽然不明所以，还是依言运起内力，一掌拍了过去。
“砰！”
掌风呼啸，灌木应声而倒，木屑纷飞，枝叶散落一地，看起来颇为壮观。
易阙挑了挑眉，有些得意地看向李擎天，等着夸奖。谁知李擎天却冷哼一声，脸色沉了下来：“外强中干，乱七八糟，劲力分散得像筛子。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内力？”
易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义父，这……这还不行吗？”
“不行。”李擎天走到那片灌木前，看了一眼狼藉的现场，“你这一掌，看似威力不小，实则大部分内力都浪费在了空气中，真正作用在灌木上的，不足三成。看着！”
他说着，也运起内力，看气息波动，竟与易阙刚才的内力差不多。可他只是随手一挥，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前方的灌木却“唰”地一声，齐齐拦腰折断，断口平滑得像用刀割过一样。
没等易阙反应过来，李擎天又一拳击出。这一拳更轻，甚至没带起风，可前方一块半人高的青石，却没有四分五裂，而是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前后透亮的拳洞，边缘光滑，仿佛天生就有。
“这……”易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义父，您这是怎么做到的？同样的内力，威力怎么差这么多？”
“因为凝练。”李擎天收回拳头，淡淡道，“内力如水流，散则无力，聚则穿石。你打出去的内力，像泼出去的水，看着范围大，实则没什么力道。而我，是把所有内力凝聚成一根针，看似轻飘飘，却能刺穿顽石。”
他走到易阙面前，伸出手指：“看好了，内力凝练的诀窍，在于意守丹田，气沉涌泉，将散落在经脉中的内力，用意念一点点压缩，就像用棉线捆柴，越紧越结实……”
李擎天细细讲解着，从运气的法门到意念的控制，无一不精。易阙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点头，偶尔提出疑问，李擎天也耐心解答。
“懂了吗？”李擎天讲完，看着他。
“好像……有点感觉了。”易阙皱着眉，试着按照义父说的方法，引导内力在掌心凝聚。他能感觉到内力在掌心盘旋，像一团旋转的气流，越来越快，越来越凝实，掌心甚至微微发烫。
“试试。”李擎天指了指旁边的一块小石头。
易阙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凝聚的内力打了出去。这一次，没有掌风呼啸，只有一声轻微的“噗”声，那块小石头竟直接化为齑粉。
“成了！”易阙兴奋地跳了起来，“义父，我做到了！”
“只是入门。”李擎天泼了他一盆冷水，“半个时辰内，把这凝聚法门练熟，直到能随意控制内力的凝聚程度。”
“得嘞！”易阙干劲十足，开始一遍遍练习。他一会儿凝聚内力打向石头，一会儿打向树干，每一次尝试，都有新的感悟。内力在他掌心时而化为尖锐的“针”，时而化为厚重的“锤”，威力越来越精准。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易阙浑身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可眼神却越来越亮。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内力的掌控力，比以前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休息一会儿，恢复内力。”李擎天递给他一瓶凝神丹。
易阙接过丹药，倒出一粒塞进嘴里，然后回到巨石上坐下，再次开始吐纳。崖底的灵气似乎格外浓郁，顺着他的呼吸涌入体内，滋养着消耗的内力。
一个时辰后，他睁开眼，感觉内力充盈，精神饱满，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义父，我好了！”
李擎天点点头，指了指前方一片空旷的山石地：“接下来，练五虎断门刀。去那边，把你所有的拿手绝活都耍一遍，别藏着掖着。”
“好嘞！”易阙拔出腰间的朴刀，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义父您瞧好了，让您见识见识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走到山石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摆出起手式。
“金行白虎！”
随着一声大喝，他一刀劈出，刀气纵横间，一头通体雪白、带着金色斑纹的猛虎虚影咆哮而出，利爪一挥，前方的石块瞬间被抓得粉碎。
“水行斑斓虎！”
又是一刀，蓝色的猛虎虚影浮现，身形灵动，带着水汽的氤氲，掠过之处，山石上竟凝结出一层薄冰。
“火行烈虎！”
赤红的猛虎虚影冲出，带着熊熊烈焰，所过之处，草木都被点燃，发出“噼啪”的声响。
“土行玄甲虎！”
最后一刀落下，土黄色的猛虎虚影沉稳如山，四肢踏地，竟将坚硬的岩石踩出了四个深深的脚印。
“四煞合一，断！”
易阙一声长啸，四头猛虎虚影瞬间合二为一，形成一头更加庞大威武的白虎。这头白虎比之前的四头加起来还要大，身上的斑纹交错，隐隐有了一丝神韵，眼神锐利如刀，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轰！”
白虎猛地扑出，撞在前方的一块巨石上，巨石瞬间炸成一片粉末，碎石飞溅。
易阙收刀而立，微微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脸上却带着得意的笑容。这招四煞合一，是他苦练多次的绝技，威力比单独的四行猛虎强了七八倍，他一直引以为傲。
“怎么样，义父？”他转过头，等着夸奖。
李擎天站在原地，双目神光闪闪，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缓缓点了点头：“还行。”
就这？
易阙有点失望，他还以为义父会大吃一惊呢。
谁知李擎天话锋一转：“五虎断门刀自初代总捕头云破天传承以来，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同，各有各的妙处。你这四行猛虎，想法不错，四煞合一也有点意思。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的刀法里，问题太多了。拔刀犹豫，气势不足，虎影虚浮，劲力散乱……我来一一给你指出来。”
易阙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了，认真地听着。
“首先，拔刀要一往无前，如猛虎下山，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万不可有丝毫犹豫，否则就失了刀的神髓。”李擎天说着，腰间的朴刀“噌”地一声出鞘，与刀鞘摩擦出一溜耀眼的火花。
就在拔刀的瞬间，一股凶戾肃杀之气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宛如一头真正的猛虎从沉睡中苏醒，带着无边的杀伐之气，仿佛要断绝眼前的一切生死。
“吼！”
一声虎啸响彻崖底，震得人耳膜发疼，仿佛带着夺魂摄魄的力量。李擎天一刀劈出，没有虎影浮现，可前方的一片山石，却瞬间化为齑粉，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他收刀回鞘，动作行云流水，气定神闲，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刀不是他劈出的。
易阙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朴刀差点掉在地上。同样是五虎断门刀，义父这一刀，比他的四煞合一还要恐怖！
“看到了吗？”李擎天看着他，“你的拔刀，像是在绣花，而我的拔刀，是在杀人。”
易阙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看到了，义父。”
“还有，你的虎影。”李擎天走到刚才易阙劈碎的巨石旁，“看似威风，实则缺了灵动，缺了气势，更缺了……魂。”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虚一划：“真正的虎影，不是靠内力堆出来的，是靠心神养出来的。每一头虎，都该有自己的性情，金虎刚猛，水虎灵动，火虎暴烈，土虎沉稳……你那虎影，空有其形，没有其神。”
他一边说，一边示范，时而拔刀，时而指点，将易阙刀法中的缺点一一指出。从内力的运用到招式的衔接，从气势的凝聚到心神的掌控，每一点都一针见血，让易阙茅塞顿开。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易阙听得满头大汗，不是累的，是惊的。他从未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五虎断门刀，竟然有这么多缺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擎天收刀而立，表情肃杀，“五虎断门刀，断的是门，更是敌人的胆气。你的刀，太想追求威力，反而失了‘断’的精髓。有时候，一刀封喉，比漫天虎影更管用。”
易阙低着头，心里五味杂陈。有羞愧，有震撼，更多的是兴奋——他知道，义父这是在倾囊相授，把自己毕生的经验都教给了他。
“义父，我明白了。”他握紧了手里的朴刀，眼神变得坚定，“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改。”
李擎天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明白就好。现在，让你看看五虎断门刀的进阶功法——五虎断魂刀。”
“五虎断魂刀？”易阙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这就是您压箱底的绝活？”
“算是吧。”李擎天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好了，这招，我不轻易示人。”
话音刚落，崖底忽然起风了。
风声呼啸，卷起地上的碎石和落叶，围绕着李擎天旋转。他岿然不动，双目紧闭，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喝！”
一声低喝，李擎天猛地睁开眼，朴刀再次出鞘。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一道快如闪电的刀光划过。
刀光过后，前方一块磨盘大的山石，突兀地少了一角，切口平滑，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易阙瞳孔骤缩——他甚至没看清义父是怎么出刀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擎天又是一声大喝，这次的声音里带着虎啸的威势：“五虎断魂，出！”
五道白虎虚影同时从刀身涌现，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每一头都栩栩如生，眼神锐利，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
“合！”
五道白虎虚影瞬间融为一体，形成一头巨大无比的白虎。这头白虎比易阙的四煞合一还要庞大，浑身的毛发根根分明，眼神威严而冰冷，竟真的像是一头活的猛虎！
就在这时，那头巨大的白虎忽然转过头，似乎看了易阙一眼。
仅仅是一眼，易阙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涌上心头，仿佛在面对食物链顶端的天敌，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他甚至觉得，只要这头白虎愿意，一口就能把他吞入腹中，让他彻底身死道消！
“吼！”
白虎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随即一闪而逝。
前方的山壁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黝黑的大洞，深不见底，边缘光滑，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掏出来的一样。
李擎天收刀回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显然这招对他消耗也不小。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他看着呆若木鸡的易阙。
易阙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声音都有些发颤：“义……义父，您这白虎，好像活过来了。我感觉……它的内力和刀法都内敛到了极致，威力恐怖得不像话。还有那眼神，吓死我了，感觉像是遇到了真正的神兽白虎。”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五虎断魂刀，我只看出它能悄无声息地破坏，好像还能……影响人的心神？其他的，就看不明白了。”
李擎天点了点头：“还算有点眼力。”他解释道，“五虎断魂刀，是五虎断门刀的进阶，讲究的是‘内敛’和‘断魂’。内力和刀法凝练到极致，才能做到悄无声息，一击必杀。而所谓的‘断魂’，就是要修炼出白虎的神韵，让它活过来，用气势震慑敌人的魂魄。”
他看着易阙，眼神严肃：“魂魄一散，人就成了活死人，比杀了他更难受。这才是五虎断魂刀的真正威力。”
易阙听得心头发颤，既觉得恐怖，又觉得兴奋：“义父，这招我能学吗？”
“可以。”李擎天从怀里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扔给他，“这是五虎断魂刀的心法，你先拿着看。等你什么时候能打出五道虎影，并且每道虎影都有了神韵，再来找我学具体的招式。”
易阙接过小册子，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翻开。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李擎天的亲笔，里面详细记载着五虎断魂刀的修炼法门和注意事项。
“谢谢义父！”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谢就不必了。”李擎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练。等你练成了，才算真正继承了我的衣钵。”
易阙重重地点头，把小册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仿佛揣着一个滚烫的秘密。
崖底，日影西斜
接下来的时间，易阙开始按照李擎天的指点，刻苦练习五虎断门刀。他一遍遍拔刀、挥刀、收刀，纠正着每一个细节，感受着内力与招式的融合，努力让虎影变得更有神韵。
李擎天则在一旁静静看着，时不时出声指点几句，偶尔还会亲自示范。
太阳渐渐西沉，崖底被染上一层金色。易阙练得满头大汗，手臂酸得抬不起来，可眼神却越来越亮。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刀法正在飞速进步，虎影越来越凝实，气势也越来越强。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李擎天看了一眼天色，“晚上的必修课，别忘了。”
易阙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昨夜攀爬断崖的恐怖经历，嘴角抽了抽：“义父，晚上……能不能休息一天？”
“你说呢？”李擎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易阙叹了口气，认命了：“得，算我没说。”
夜幕降临，崖底再次陷入一片黑暗。易阙拿着朴刀，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今晚的必修课——徒手攀爬断崖。
有了昨夜的经验，他似乎熟练了不少。虽然依旧惊险，好几次差点摔下去，但他总能在关键时刻稳住身形。他不再害怕黑暗，反而开始享受这种与环境博弈的感觉。
每一次抓住岩石，每一次稳住身形，每一次爬上崖顶，他都觉得自己的意志变得更坚定了一分。
爬上爬下，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当易阙再次回到崖底时，虽然浑身是伤，却没有了昨夜的狼狈，眼神里多了几分坚韧。
“还行。”李擎天扔给他一瓶药膏，“明天开始，加量。”
易阙：“……”
他现在严重怀疑，义父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