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零六分。
交易室的安静被一阵细微的骚动打破。
东方通信（）平滑的分时线上，成交量柱体毫无征兆地拔高。
接连好几笔几千手的大买单，直接出现在买盘，向上横扫了数个价位。
原本在4.52元均线附近徘徊的股价，被这股力量猛地向上提起。
4.58元。
4.65元。
4.73元。
价格的跳动干净利落，分时图上那根绿色的线陡然抬头，拉升角度超过六十度。
【这是要干嘛？5G板块今天没消息啊。】
【突然拉升，非奸即盗，先买几手观望！】
【估计是试盘，看看抛压重不重。】
盘口弹幕零星地闪过几条，市场的反应显然慢了半拍。
不等跟风盘集结，又一笔万手单以更快的速度涌入。
股价没有任何停顿，直接被推升至4.82元，涨幅+8.07%。
然而，就在这个位置，股价的上涨势头停住了。
上方的卖盘开始涌出，一笔笔数百手、上千手的卖单将股价压回。
分时线开始回落，在4.67元到4.82元之间展开了高位震荡。
“东方通信有资金在做拉升试盘。”
苏挽晴平静地汇报着盘面动态。
“点火的资金很坚决，但上方的抛压也不小，现在陷入了拉锯。”
陈倾雪推了推金丝眼镜，视线在分时图和成交量之间移动。
“看情形，下午大概率要拉板。”
她说完，下意识地看了莫测一眼。
这是她基于自己专业知识和盘面语言做出的判断，但也混合了一种新的认知：莫测买入的票，短期内至少会有两到三个涨停。
这已经快成为她潜意识里默认的规则了。
姜望舒没有参与盘面讨论，监管的约谈让她心里多了一重顾虑。
她打开电脑，在搜索栏里输入了那两只上周五清仓的股票代码。
姜望舒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她没有参与到对东方通信的讨论中。她打开了行情软件的搜索框，输入了两个代码。
亚士创能（）。
恒大高新（002134）。
这是陈倾雪刚才在电话里提到的，引发散户集中投诉的两只股票。
亚士创能的分时图，是一条令人绝望的波浪线，紧紧贴在跌停板12.79元附近。
开盘深水区13.02元，之后便再也没有一丝像样的反抗，成交量稀疏。
屏幕弹幕区，早已是怨声载道。
【朱雀路我日你先人！还我血汗钱！】
【上周五打板进去，当天亏十三个点，今天又是一个跌停，两天二十多个点没了，天台的风好大。】
【有没有组团去海通门口拉横幅的？这他妈就是恶意操纵！】
【别傻了，人家是涨停板卖出，合法合规，你去拉横幅，保安都能把你腿打断。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去接最后一棒。】
姜望舒看着这些充满愤怒和绝望的文字，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情。
上周五，亚士创能是全市场唯一一个三连板的活口，承载了无数短线客的希望。
诡神资本那近两千万的卖单，精准地砸在了所有人的梦想上，将其变成了收割的镰刀。
被这样爆头，不骂娘才是不正常的。
她又切换到恒大高新。
这只票的走势比前者要好一些，但同样不容乐观。
接近跌停开盘，随后有资金入场接盘，一路震荡上行。
但整个上午，股价都在水下挣扎，数次试图翻红，都被出逃的卖盘给无情地砸了回来。
上周五，【诡神一号】在这只股票上完美规避了天地板的极限操作，日内浮盈接近二十个点。
但今天并没有那么好运，盘口走势和量能都显示出，翻红的概率很低。
姜望舒关掉行情软件，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积郁。
这就是资本市场，有人一夜暴富，就有人倾家荡产。
诡神资本的每一次精准收割，背后都是无数个这样的账户和家庭。
“十一点半，休市了。”苏挽晴的声音响起。
她关掉交易界面，伸了个懒腰，然后从自己的工位上拿出一包薯片，撕开就往嘴里塞，发出的咔嚓声在安静的交易室里特别明显。
姜望舒站起身，微笑着对众人说：“我下去准备午餐，你们休息一下吧。”
“辛苦啦望舒姐。”陆沉霜趴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几人陆续离开交易室，沿着旋转楼梯下到一楼。
公寓下层的大厅和餐厅被通透的落地窗环绕，阳光洒满整个空间。
姜望舒系上围裙，走进开放式厨房，从冰箱里取出新鲜的食材。
她动作娴熟，洗菜、切菜，有条不紊。很快，厨房里就传出了菜肴下锅的滋滋声和诱人的香气。
中午十二点零六分。
四菜一汤被端上餐桌。
餐桌上的气氛和上午交易时截然不同。没有了数字的跳动和指令的传递，多了一丝生活的气息。
但那份由监管约谈带来的压力，依然笼罩在每个人头顶。
“明天下午去证监局，真就这么直接过去啊？”
陆沉霜看向莫测，桃花眼里少了平日的戏谑，多了一分认真。
“老板，咱们要不要做点准备？”
“比如，让周语桐去查一下那个安处长的底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看看她是什么背景，是鹰派还是鸽派，有什么喜好，或者有什么把柄。”
这番话很陆沉霜，直接、功利，甚至带着几分灰色地带的行事风格。
在她看来，既然对方要找麻烦，那就先下手为强，把对方的底牌摸清楚。
苏挽晴扒拉着米饭，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她的脑子里还在复盘东方通信上午的盘口数据。
陈倾雪却停下了筷子。
她还没开口，莫测就先说话了，他甚至没抬头看陆沉霜，只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
“别没事找事。”他的口吻很平淡，“安芷若不是萧畴那种喽啰能比的。”
一句话，就给陆沉霜的想法定了性。
“喽啰？”
陆沉霜咀嚼的动作停了。
“什么意思？不都是查个人吗？周语桐他们是专业的，还能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