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这一天,钟冥开着车带着祝平安,跑去了离家几十里外的非禁放区。
因为这里是离得最近的可燃放区域,像钟冥他们一样跑来的人实在不少。
钟冥花两千多块钱买的烟花,放完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黑色天空披上了七彩羽衣,闪耀的烟花是羽衣上璀璨的宝石。
四周有许多以家庭为单位过来的人,大家全都笑着、闹着。
路边停了几辆小三轮。
大铁桶的烤红薯、小锅现做的爆米花、各色水果做的糖葫芦……
这样一块平时都没人来的空地,此时反而让人觉得那么有年味。
钟冥揣着手看着天空,双脚不自觉地在地上来回跺着。
就在钟冥觉得实在有点冷了的时候,一件军大衣从身后披到他的身上。
祝平安从他的身后转过来,将热乎乎地袋子放到了钟冥的手中。
“师哥,刚出锅的地瓜,快吃。”
两个人站在路边,将各自手里的地瓜吃完后,这才不舍得开车回了家。
冰柜里有陈兵妈妈给他们包好的羊肉饺子,钟冥原想着就吃这个。
结果祝平安进了一趟厨房,出来时端着个大案板。
“春节吃什么冻饺子,肯定要现包的啊。”
钟冥没办法,顺手打开了电视,认命地在那里摘起了韭菜。
祝平安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钟冥笑了笑,低头忙起自己的事来。
将面粉倒入瓷盆,中间扒出小窝,温水缓缓注入。
指尖搅动着形成雪片状的絮团,再揉成光滑的面团,盖上湿布醒着。
趁着这个时间,祝平安把鸡蛋打散下锅。
热油“刺啦”一响,金黄的蛋液迅速膨胀,用铲子推散成蓬松的碎块,盛出晾着。
钟冥别看做饭不怎么样,但打了二十多年的下手,那手上动作也是极快的。
电视里的小品才入尾声,钟冥已经将韭菜摘好洗净。
祝平安把放凉的鸡蛋碎拌进切好的韭菜中。
加一勺蚝油、少许十三香和香油,少量的盐。
拌匀的馅料翠绿间杂着金黄,散发着清爽的香气。
祝平安调好馅料后,面团也差不多能用了。
面团醒得软硬适中,祝平安挽起袖子将其揉成长条,揪成小剂子,擀出边缘薄中间厚的圆皮。
钟冥是会包饺子的。
从前师父在时候,都是祝平安擀皮,白有平和钟冥包。
二十多年了,一直都是如此。
而今年,这张圆桌上却少了一个絮絮叨叨的老人。
钟冥捏起一张面皮,放上馅料,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边缘便出现均匀的褶子,像小元宝似的立在盖帘上。
案板上渐渐排满了胖乎乎的饺子,空气中弥漫着面香和韭菜的鲜气,年味儿就在这一揉一捏间,慢慢浓了起来。
饺子包好后,钟冥盛了一盘放到了白有平的遗像前,又往照片前的酒杯里倒上了一杯白酒。
“师父,过年了,这是您爱吃的酒菜鸡蛋饺子。”
电视一直开着,但演了什么两人其实谁也没怎么看,完全就是听了个响。
他们一边聊一边吃,一向不怎么喝酒的祝平安,今天也难得陪着钟冥喝了两杯。
时钟走到十二点时,也不知是谁顶风作案,天空中燃放起了烟花。
钟冥迷迷糊糊地看着那绚丽的色彩,眼皮越来越沉……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钟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将身上的被子推到了一边。
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多钟。
钟冥伸了个懒腰,便想叫祝平安一起先给白有平上个香。
可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应他。
钟冥找了一圈后,这才确认祝平安不在家里。
“不应该啊,今天师父头一年,我们也不用去给人拜年,这平安大早上去哪里了?”
拿出手机给对方打了电话,过了好一会儿祝平安才接起。
“平安啊,你在哪呢?”
祝平安那边的背景有些嘈杂,似乎还有人的哭声。
“师哥,你醒了啊,我在隔壁陈家村呢。”
钟冥以为祝平安是去陈哥家了。
刚想说让他赶紧回来,今年他们挂着孝不用拜年,可祝平安接下来的话却吓了他一跳。
“陈家村这边昨天半夜有人点烟花,把垃圾站旁边的土房子给点着了。”
“因为这垃圾点位置偏,今天一早有人出门拜年时才发现。”
钟冥有点没听明白:
“那放花那个人呢?没报火警?”
“现在也不知道是谁放的,可能是看着着火害怕了吧,反正是没人报警。”
“陈村长刚才已经在他们村的群里问了,结果大伙都说不是自己家人放的,昨天晚上没人出去。”
“警察现在已经过来了,正在查这花是谁放的呢。”
“还报警了?不是就点了个垃圾点吗。”
一个垃圾站里能有什么,还不全都是垃圾。
烧了就烧了,还省得垃圾车跑一趟呢。
但钟冥转念一想,很快就想到另一种可能:
“是烧到什么了?”
祝平安停顿了一下。
听声音是走了几步,随后才压低声音道:
“那破土房子里有个人,已经被烧死了。”
“啊?”
这可真是让钟冥大吃一惊。
要说十多年前,垃圾站这种地方住个流浪汉什么的还有可能。
可这样的事情已经好多年没遇到过了,怎么还能有人大年三十的住那土屋里。
“不对啊,那你去干嘛?”
祝平安可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何况又不是一个村的,这种情况他肯定不是主动过去的。
“师哥,是陈哥给我打的电话。”
“发现死人的是一家三口,原本他们就是想看一眼,没想到那里面竟然有具烧焦的尸体。”
“那男人赶紧把孩子眼睛蒙上了,结果孩子妈给吓着了。”
“我过来给叫了一下,一会儿没什么事我就回去。”
钟冥闻言叹了口气。
要说这一家三口也真是倒霉,大初一的出门就见这个镜头,搁谁谁不害怕啊。
“那死的是谁知道吗?”
“现在还不知道,尸体烧的挺厉害的,人模样快没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钟冥便挂断了电话。
他走到师父的遗像前,自己先给上了香。
把祝平安的房间收拾好,钟冥溜达回自己家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反正今天也没别的事干,钟冥倒在床上又接着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
祝平安见到钟冥后,说出了一个消息。
“师哥,陈哥刚才打电话说,土屋里的尸体身份差不多已经知道是谁了。”
“是谁?”
祝平安难得皱了眉头。
随后将那人的身份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