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犯盗窃罪的工人们交代得格外痛快，不仅如实供认，还将以往做过的错事一并坦白。
张兵和杨爱国翻阅着已经取得的供词。
杨爱国问道：“这些都是小偷小摸的行为，你打算如何处理？”
问话中带着考校的意味。
林建国早已看过供词，答道：“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家境实在困难，盗窃数额不大。
我认为进行私下教育后，可允许他们继续工作。
不过厂里应当进一步了解这些工人的家庭状况。”
“可以考虑给他们一个增加收入的机会，为了养家糊口而冒险，其实也情有可原。”
“至于那些盗窃数额较大，甚至将赃款用于赌博和嫖娼的，我认为应当从严惩处。”
“不仅要开除出轧钢厂，还要移交给治安所立案处理。”
“你的想法很周全。
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你就按情节轻重分类，交给张兵去办。”
杨爱国对林建国的处理建议颇为满意，既体现了人情味，也维护了制度的严肃性。
“您不去调查组那边看看吗？”
林建国指了指调查组所在的区域。
杨爱国摇头道：“你现在应该也明白了吧？”
林建国点了点头。
“案子没破之前，轧钢厂每个人都有嫌疑。”
杨爱国解释了一句，林建国会意，便不再多问。
“科长，有新发现。”
赵德广前来汇报。
他正在审讯一名工人，对方因受不了逐渐升高的室温而松口，透露了一些新情况。
出于保密规定，赵德广没有当着杨爱国和张兵的面说明内容——调查组从一开始就再三强调过纪律。
“厂长、处长，我先过去看看。”
林建国打了个招呼，转身走向审讯室。
“科长，这人叫侯德宝，他承认那辆三轮车是他的。”
赵德广压低声音向林建国汇报。
“你怎么没先通知调查组？”
林建国皱了皱眉。
“他们一直在审门卫，没让我们的人接近。”
赵德广眨了眨眼，林建国看出他有想法，便说：“直说吧，你怎么打算的？”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审，再交给调查组。
要是我们能抢先查出结果，脸上也有光。”
赵德广存了和调查组较劲的心思。
林建国略一思索，答道：“抓紧时间，我先看口供，你继续审。”
他同意了。
起初他对这案子有些抗拒，但半天下来，不知怎的竟也来了劲头，想要好好表现一番。
“姓侯？侯三？东口营子废品回收站？”
林建国翻阅侯德宝的口供，联系之前其他人的笔录，注意到有两人提到一个叫“侯三”
的人，还有几份口供提及东口营子废品回收站。
林建国没有耽误时间，径直走进赵德广所在的审讯室。
侯德宝不仅姓侯，长相也名副其实，确实是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
“你外号是不是叫侯三？”
林建国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是的，领导，大家都管我叫侯三。”
侯德宝有气无力地回答，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看得出他身体素质本就一般。
林建国采用的审讯方式，就连身体好的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是侯德宝这种早已被掏空身体的人。
“你为什么不说这批货是送到哪儿的？”
在侯德宝的第一轮口供中，他并未交代销赃地点。
“领导，我真的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一时鬼迷心窍，看这些钢管值钱，就想弄点钱花。”
侯德宝此时缓过些劲来，却不愿再透露更多信息。
林建国闻言笑了，说道：“不用审了，继续关三个小时。
如果到时没死，就接着审；要是死了，正好当个替死鬼。
反正就凭他三轮车上那些东西，我们再添油加醋加点内容，枪毙是跑不掉的。”
林建国合上口供本，不再询问，只是平静地向赵德广下达指示。
赵德广愣了一下，随即配合地问道：“科长，这样不太合适吧？毕竟是一条人命，这小子说他家里还有老娘和弟弟妹妹要养。”
“没什么不合适的。
我们这么多人为了他这点事加班，随便给他安点罪名早点结案算了。
车上的东西他自己也清楚。”
“既然他不想戴罪立功，我们也不必费事。
兄弟们大半夜熬夜不容易，早点结案，明天就送他上法场。”
说完，林建国转身就要离开，临走前又补了一句：“一会儿找几张空白纸，让他按上手印。”
“行，科长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
赵德广当真拿出一叠记录纸和印泥，准备让侯德宝按手印。
侯德宝起初以为林建国只是在吓唬他，但心里却越来越害怕。
他本想继续嘴硬，一口咬定三轮车上的东西是他第一次偷，也不知道用途，只是想换点钱。
但林建国的语气如此平静，仿佛处理一只蝼蚁般无所谓。
侯德宝慌了。
他相信林建国真做得出来这种事。
“领导，我招，我检举，我要立功！”
侯德宝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终于开口。
林建国听后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示意赵德广继续准备按手印。
“领导，我真的有线索！是保卫科的刘立果，是他让我把这批货带出去的！”
“领导，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侯德宝见林建国丝毫没有让赵德广停手的意思，更加害怕了，也不再等人盘问，直接就开 ** 代了背后的人。
赵德广按照林建国的吩咐让人记录口供，并警告侯德宝如果隐瞒或交代不清，就不会再给他机会。
林建国见侯德宝已经松口，便不再留在审讯室，转身走了出去，赵德广也跟了出来。
“这人是怎么抓到的？”
林建国有些不解地问道。
“也是碰巧。
您带人去食堂之后，这人看周围防守松懈，就想趁机溜走，结果被三组的安在海发现了。
当时搜了身，没发现什么可疑物品，但他态度嚣张，安在海气不过，就把他绑了起来，准备带回来教育一下。”
赵德广把经过说了一遍。
“安在海这么做是违规的，不过运气倒是挺好。”
林建国说完，顿了顿，又指示：“记录完整之后，直接移交给调查组。”
“另外，集合队伍，带上武器，马上出发。
张处长也在这儿，我去跟他报备一声。”
林建国命令赵德广先把人控制起来。
反正今天这事但凡有牵连的，都得来治安科交代清楚。
赵德广立刻应了下来。
林建国随后向张兵汇报，提到侯德宝供出原保卫科的人，但没有细说，只表示可能涉案。
张兵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仍不愿相信保卫处真的有人牵涉其中。
“刘立果？他以前可是保卫科的骨干啊，真没想到……”
张兵对刘立果很熟，他曾是保卫科的一位副科长。
“今天执勤的门卫里，有一个是刘立果的弟弟。”
张兵又补充了一条信息。
林建国这才明白，为什么调查组审了门卫这么久还没有进展，原来是有个副科长哥哥在背后撑腰。
“叔，您在这儿稍坐，我先去忙了。”
林建国说完，转身走向调查组那边。
尤溪听完林建国的汇报，立刻派林夕和杨安去提审侯德宝。
尤溪皱着眉，语气不悦地问林建国：“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什么不先汇报？”
“办事的人也不确定真假，就来找我确认。
我这不是一确定就马上来找你们了嘛。”
林建国笑着回答，神情从容。
既然这件事需要治安科配合，那治安科也得做出点成绩来。
如果事事都按调查组的指令办，杨爱国他们借机整顿治安科的用意，效果就要打折扣了。
林建国也是琢磨透了这一点，才点头应允了赵德广的提议。
这事情说到底，两边都得各凭本事、各显神通，治安科不能就这么当了别人的陪衬。
尤溪狠狠瞪着林建国，本来以为他是挺好说话的类型，没想到背地里竟也会耍手段。
要不是他们调查组实在缺人手，尤溪说什么也不会让林建国的治安科掺和进来。
“仓库的人还没揪出来。
运输的是侯德宝，开门的是刘立果兄弟，那负责仓库的到底是谁？”
尤溪没再跟林建国争论迟报的对错，至少目前案件推进还算顺利。
“这得看侯德宝有没有隐瞒和刘立果相关的情况。”
林建国并不着急，仓库那人无论如何都跑不掉。
今天找不到，明天工人一上班，仓库里相关的人一个个都得接受盘问。
“你搞的那个小动作，看起来还挺管用。”
“鲁泰，把那个叫刘立成的带到隔壁去，让治安科的人‘关照’一下。”
尤溪不打算再让鲁泰在刘立成身上耗时间了。
调查组的人原本分头审讯，但一直没什么突破，气得都想动手了。
不过因为不确定是团伙作案还是个人行动，所以一直没敢乱动。
现在有了侯德宝的口供，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走吧，那边吃的也准备好了，我们治安科的人都吃过了，你们也去垫垫肚子，待会才有力气接着审。”
林建国招呼尤溪过去吃点东西。
就在这时，“啪、啪、啪——”
清脆的枪声响起，声音不大，但听得很清楚，是离这不远的地方发生了枪战。
“周爱国，带一组人，去支援！”
林建国顾不上尤溪了，赶紧叫周爱国带人去帮赵德广。
这个时间点会爆发枪战的，估计就只有赵德广那边了。
刘立果既然是保卫科副科长，配枪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多久，赵德广和周爱国就回来了。
他们还押着一个人，那人看着被整得挺惨，双手反铐在背后，脸上也淌着血，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