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洗刷着皇城的朱墙碧瓦。雨歇初晴,空气里带着泥土和落叶的湿润气息。
一名负责洒扫静心宫外长巷的小太监,像往常一样,拿着比他还高的扫帚,清理着雨后积水和落叶。他扫得仔细,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突然,扫帚头似乎磕碰到了硬物,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小太监好奇地蹲下身,拨开湿漉漉的落叶,发现泥土中半埋着一件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挖出,发现那是一枚约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骨质碎片,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么饰品上断裂下来的。碎片呈暗红色,上面雕刻着极其古怪、扭曲的花纹,那花纹看久了,竟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更让小太监心里发毛的是,这碎片握在手中,竟隐隐传来一股阴冷刺骨的感觉,与他平日里接触过的任何玉石、象牙都截然不同。而且,这碎片上的红色,不像是染料,更像是……干涸的血迹浸染而成。
小太监年纪虽小,但在宫里待久了,也知道有些东西不能乱捡。他吓得手一抖,差点将碎片扔出去。但他不敢隐瞒,犹豫再三,还是揣着这烫手山芋,找到了他的顶头管事太监。
管事太监一看,也觉得此物邪门,不敢擅专,层层上报。
这枚诡异的骨片,最终经由内务府,摆到了风闻司沈主簿的案头。
沈主簿拿起这枚骨片,胖乎乎的手指刚一触碰,脸色就微微一变。他修为不高,但见识广博,立刻辨认出这骨片上的纹路,带有明显的百越之地古老巫祭的风格!而且,骨片本身残留的那一丝极淡的阴邪气息,与他之前截获的密信中感知到的模糊异样,隐隐呼应!
“静心宫外……百越巫祭之物……”沈主簿眼中精光爆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绝非巧合!这是有人将关键的“物证”,送到了他的面前!
是谁?林夜?还是三皇子的人?亦或是宫中其他看七皇子不顺眼的势力?
沈主簿无暇细究,他知道,这是将静心宫彻底推入漩涡的绝佳机会!他立刻亲自带着骨片和之前截获的密信副本,求见了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将此事“原原本本”地禀报了上去。
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王瑾,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宦官之首,侍奉两朝,深得信任。他拿着那枚骨片,感受着其上残留的异样气息,又看了那封密信,尤其是那句“血脉大计,静心宫异动”,浑浊的老眼眯了起来。
宫中出现此等邪祟之物,还牵扯到皇子血脉和深居简出的太妃,这已不是简单的风闻,而是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
王瑾不敢怠慢,立刻前往御书房,屏退左右,将两样东西呈到了御前。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年近五旬的皇帝李昱,穿着常服,正批阅着奏章。他接过王瑾呈上的骨片和密信副本,先是随意扫了一眼,随即目光便凝住了。
他拿起那枚骨片,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纹路,手指摩挲着那阴冷的质感,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作为大雍皇帝,他自然知晓一些关于百越之地的秘辛,那里巫蛊横行,祭祀诡异,与中土文明格格不入。
再看那密信,尤其是那句附言……
“静心宫……血脉大计……”皇帝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变得幽深难测。他想起了静心太妃那神秘莫测的来历,想起了先帝晚年对其超乎寻常的宠爱,也想起了七子天玑那孩子,自幼便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落魂峡袭杀林夜之事,牵扯到金丹修士和暗影阁,他本就怀疑背后有皇室力量的影子。如今,这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那座清冷的静心宫,和他那个看似温文尔雅的七儿子。
“父皇……您当年,究竟留下了怎样的隐患……”皇帝在心中默念,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他绝不允许任何威胁到李氏江山稳固的存在,哪怕是自己的妃子、自己的儿子!
“王瑾。”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老奴在。”
“传朕口谕。”皇帝将骨片轻轻放在桌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召靖北伯、太子少保林夜,即刻入宫见驾。另外,着风闻司沈巍,将与此事相关的一切卷宗、人证,给朕严密看管起来,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触。”
“老奴遵旨。”王瑾心中一凛,知道陛下这是要亲自过问,并且已经开始布局了。他躬身退下,立刻前去传旨。
靖北伯府。
林夜接到宫中太监传来的口谕时,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平静地换上朝服,对前来传讯的苏晓微微颔首。
“东风已至,该我登场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眼神深邃。他知道,这次入宫,将不再是简单的述职或问话,而是一场与皇帝之间,关乎真相、忠诚与未来格局的微妙交锋。
他必须把握好分寸,既要让皇帝确信静心宫与七皇子的威胁,又不能显得自己过于咄咄逼人或有栽赃之嫌。他手中的王牌,便是安顺的口供,以及……他自身洞天对那缕气息的精准感知(当然,这部分需要换个说法)。
登上前往皇宫的马车,林夜闭上双眼,神识沉入洞天,那缕被封印的魔气与血脉气息微微跳动。他将以此为引,在御前,揭开那深宫魔影的一角。
皇城的天空,不知何时又积聚起了乌云,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即将来临。而林夜,正乘坐马车,径直驶向这场风暴的中心——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