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安垂下眼,指间的烟被风啃得只剩半截,灰白的烟灰悬在寒雾里,像随时会坠落。
他弹掉烟灰,吸了一口,再吐出时,白色的烟雾和呼出的热气混在一起,很快被凛冽的晨风吹散。
“因为我怕。”他终于开口,声音被烟和寒气磨得有些粗粝,“温时念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
“我怕告诉你之后,你会因为这份情谊陷入为难,怕你不肯为了我,跟她斩断关系。”
他说得很慢,像是在一点点把自己剖开。
“说到底,我怕你被抢走。”
陆夜安抬眼,黑沉的目光落在江随脸上,带着一种毫不回避的坦诚:“当时在我眼里,你必须为了我跟她断得干干净净,只有这样,我才能确认你对我的爱。”
清晨的风灌进阳台,吹得江随的衣摆猎猎作响。
她握着装满热水的杯子,却感觉那点暖意根本无法驱散从心底泛起的寒。
过了许久,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一点疲惫。
“所以我必须得在你跟温时念之间二选一,是吗?”
虽然江随喜欢陆夜安,但她跟温时念之间的情谊也不是假的。
难道让她跑过去对温时念说:对不起,虽然你帮了我很多,对我也很好,但因为我男朋友吃醋,所以我们还是再也不要联系了——诸如此类的话吗?
江随做不到,那简直是没有心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可不与温时念切割,陆夜安又会怎么想?
哪怕她再怎么解释,陆夜安也会觉得她根本不爱他,觉得她对温时念有想法吧?
江随实在太头疼了。
陆夜安喝了口热水,摇了摇头:“不一定是选择题。”
江随愣住,猛地侧头看向他:“啊?”
陆夜安把水杯放到阳台上,抬手,指腹蹭过江随被冻得微红的脸颊,掌心粗粝的茧刮得她轻轻战栗。
“我之前也以为,这是一道非此即彼的选择题,但昨晚我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不过是我的占有欲在作祟。”
他拇指在她眉心轻轻摩挲,像是要抚平她所有的困惑,“如果我真觉得你是爱我的,那我为什么一定还要你跟温时念切割,以此再让你证明你爱我呢?”
江随又一次愣住,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些翻涌过后的平静。
陆夜安转身,将剩下的小半截烟在旁边的烟灰缸里用力摁灭,火点被碾成碎末,发出极轻的“嗤”声,像某种执念被水浇透。
再转回来时,他上前一步,把江随整个圈进怀里,声音闷在她耳侧。
“如果要把所有喜欢你的人都驱离,才能让你不被人抢走,只看着我一人,只能爱我一个人,这样的爱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陆夜安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对自己宣判,也像是在许下承诺。
“虽然我可能依旧会害怕,会吃醋,会因为你对别人笑一下而胡思乱想一整天。”
男人的手臂收得更紧,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但我还是想选择相信,相信你的爱,相信哪怕竞争者再多,你的心也始终会在我这里。”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江随只觉得鼻头一酸。
她原本也以为这场感情困局的最终结局必然是道选择题,可现在才发现,她低估了陆夜安。
这个男人竟然不等她解释,就已经选择了相信她。
这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多深的信任,多坚定的爱呢?
江随抬起手,用力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胸膛,声音有点闷:“你真是个大傻子。”
男人低笑,胸腔震动,宽大的手掌穿过她凌乱的金发,轻轻揉了揉。
“我以为,你会说一句爱我。”
江随从他怀里抬起脑袋,晨光熹微,映得她眼角有些湿润的亮。
她踮脚,唇贴到他耳廓——
“陆夜安,我爱你。”
一字一句,字字郑重。
陆夜安愣了愣,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他单手扶住江随的后颈,低头吻了上去。
男人的唇瓣有些凉,带着清晨空气的凛冽,但很快就被彼此的呼吸染上温度。
江随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混着一点点烟草燃烧后残留的清苦,尝到他唇上淡淡的涩,也尝到了彼此渡过去的、带着水汽的温存。
她闭上眼,一手还攥着玻璃杯,另一只手却不自觉环住了他的腰。
风声在耳边呼啸,唇齿相接的地方,却是一片滚烫的静谧。
敞开心扉的两人轻柔拥吻,感受着彼此间共振的心跳。
天色由墨转青,一线鱼肚白割开夜,像钝刀划破厚布。
光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拖得老长,一直伸进客厅,像给这寒夜盖了枚暖章。
——作者的话——
“藏不住的私心,收不住的尖刺,止不住的埋怨,不肯低头的骄傲,难以控制的占有……”
“粉碎以上的必杀技——坦诚相待!”
林听这话的含金量一直在上升哈哈哈哈。
爱这种东西一直很唯心,所以显得虚无缥缈,毕竟人心各有所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吃醋、嫉妒、占有欲,这都算爱情中的负面情绪。
但绝大多数人萌生出这些负面情绪后,往往是两种处理结果。
要么倾泻情绪,强硬的要求伴侣与情敌切割,以达到让自己心安的目的。
要么一直隐藏真实想法,最后憋到矛盾爆发,陷入争吵。
像陆队这样,选择直面问题、相信伴侣、消化情绪的男人,你们就找吧,保准打着灯笼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