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摩挲着刀把上粗糙的皮革纹理,秦溪卷舌轻舔过齿面,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黑暗。
手电在药房内割开狭小的分界,将她背脊的布料照的雪白。
手枪还剩一发子弹,她叩上保险插回腰间,看似随意的动作、余光却悄悄打量着前方。
刚刚那一幕撞见自己的惊吓,现在依然让心脏隆隆作响。
也就是自己心理素质好,换了别人早给吓瘫了。
她刚想长出一口气缓缓。
表情却忽然凝滞。
秦溪的眉头深锁着,缓慢地、仔细地回忆起刚刚的景象。
自己.......
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一股诡异的不协调感是从哪来的了!
刚刚镜中的自己,分明就是没有领口的!
脖颈的整片皮肤都暴露在空气中.....于惨淡的光晕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她颤抖着用手摸向冲锋衣竖立的领子,确认了下拉链的位置,脸色瞬间煞白。
想起来了......
第一次撞见那面镜子时,也是一样.....
这张脸虽然与自己高度相似,可身上根本就是赤身裸体.......只不过手电筒的光束比较集中,再加上自己被惊吓时过于紧张,所以就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
既然这不是我....
那是谁?
心中念及此处,她已是惊骇万分,浑身血液冰凉。
秦溪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朝着黑暗投去,可那片凝固的视野中依然深不见底。
那儿的黑.....好像比其余地方......更加浓郁?
她以为是自己过于紧张看错了,赶紧揉了揉眼睛。
那片凝固的阴影仿佛静静地刻在空气中,黑洞一般吞噬着周围一切的光源和声音。
真的有点区别。
秦溪不敢置信的眯起眼睛,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发现。
那团模糊的深色,从地面一直延伸到顶棚的高度,形状似乎是.....方形?
等会?方形?
“那不就是个通道吗?”
脑海陡然炸开一道惊雷!劈开了她沉闷禁锢的思绪!
所有迷茫、困惑、不解顿时崩裂,断开的线索被一双铁手攥紧、串联、汇聚。
我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了。
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找的方向也没有错.....
外立面上的窗,就是开在自己正对面的这堵承重墙上!
只不过。
隔了一堵单薄的砌体!
说白了就是隔间!
她咽了下干涸的嗓子,在死寂中忽然闭眼思考、将目前所有的所闻所见组合起来。
肉飘带上的五官.....天花的黏液.....打火机被熄灭......砍上时的触感。
万千细节在心中重建、堆砌、垒成真相的沙塔。
一个歪扭畸形的轮廓渐渐成型。
秦溪猛地睁开眼,紧皱的眉头也缓缓松开。
——它是聋子。
而且是对温度极为敏感的聋子。
药房的天花上没有看到射灯和内嵌灯带。
那是因为末日后的电力并没有马上暂停,灯管在使用一段时间后会过热发烫。
所以它摧毁了这个热源。
自己穿着冲锋衣时并没有被攻击,可敞开衣物就会立刻被识别。
因为自己的热量外泄面变大了,在它的眼里就是一块突然出现的、发热的铁板。
怪物攻击的界限,应该比正常体温要高。
不然自己脑袋露在空气中同样会散发热量,早就被它弄死了。
按照这个逻辑去推论,这个怪物的视力并不好,甚至在黑暗中和人类差不多.....
所以它.....一直守在窗户所在的、唯一的通道前.....只要靠近就模仿出我的样貌....想要迷惑、亦或者是吓退我?
丝带一样的东西上,长着的那些五官,就是它揉捏塑造人脸的来源吧。
那些属于....曾经受害者的器官、皮肤、组织。
聪明.....好可怕的感染者。
秦溪刚刚交手过来,明显感觉到肉须并没有什么特别恐怖的地方,甚至力量和自己也相差不多。
这个感染者应该很清楚自己的杀伤力不强,它刻意避开了正面搏杀。
那些黏液应该具有强腐蚀或者其他毒性,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确实对它更加有利。
这个废弃的药房,像是怪物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进食场所。
秦溪的推理顿了顿。
现在拨开了大部分的迷雾,她的心中慢慢呈现出一个具体的、大胆的计划。
它能笼统的判断我的位置.....
打火机兼具了光亮和温度的特点,所以才会被瞬间发现。
想到这。
她试探性的从兜里掏出火机,放在地面朝着前方轻轻推去。
金属与地面刺耳的摩擦,最终停顿在光晕的边缘。
秦溪的手摸向腰间取出枪械,有些不舍地看着这把92。
仿佛透过金属凝视着弹匣内的最后一发。
她双臂交叉前举,手腕微微校准了下方向,屏气凝神地看着眼前孤零零的火机。
呼——呼——
下一秒她迅速叩下扳机。
“——砰!”
慢镜头下——塑料外壳被高速撞击的子弹击得粉碎,丁烷液体在接触空气的刹那迅速气化。
秦溪的身影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猛地朝着通道冲锋。
爆炸声裹着气流、带着碎片,火光乍现的瞬间,照亮了她不顾一切、狰狞、紧绷的侧脸。
还有角落一团诡异、扭曲、畸形、长满肢体和五官的肉团。
那是无数肉质、半透明的长蛇状物纠缠、扭动、如同蛆虫般裹成的不规则球体。
两根凝结、穿插而成的粗壮肉绳从中伸出,带着湿漉泥泞的液体黏在天花的两端,将这恶心的怪物悬挂在半空。
一根肉须几乎是在瞬间化作残影!
精准洞穿了那突然燃起的火苗!
这朵希望的焰火不仅照亮了怪物的真容。
也在这一刹那,彻底让秦溪看清了前路。
通道!那九十公分、等人宽的门洞!就在眼前!
脚下忽然撞上坚硬的门框石,秦溪踉跄着扑进了眼前的黑暗。
砰!
下巴重重跌在瓷砖,顿时头昏脑涨,眼眸充血,冲锋衣被尖锐的瓦砾和碎石划破豁口,露出内部断裂的、网状的纤维。
可她没有停下!她疯狂的呜咽着、挣扎着爬了起来!
身后千百根黑暗的轮廓正迅速凝成诡异,如同洪水般翻涌着陡然袭来!
湿漉的拖行声像剐蹭着浸水的棉花。
将整个药房的死寂搅成一股血腥、令人胆寒的冷风!
秦溪的指甲深嵌进墙皮,硬生生扯着自己发麻的背脊直立,抬头看见前方的昏暗中隐约漏出的一丝光线。
那是厚重的遮光窗帘留下的缝隙。
生的缝隙。
身后的黑已然挤进这狭小的门洞。
这团畸形的肉海中正探出半个刚刚成型的人体,神色痛苦地朝着秦溪的后背抓来!
“我赢了。”
秦溪神色淡然的看着身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下一秒——她背对着窗口迅速倒退。
在撞上窗框的刹那,转身腾空而起!
手肘护在额前、径直撞进了那团厚重的窗帘。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