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
粗粝、带着锈迹的栅栏。
从入口的左右两侧,一排排,向着前方那光线无法触及的的黑暗里延伸。
仿佛构成了一个个方形的囚笼。
铁条拇指粗细,间隔中窄得连手臂都难以伸出。
真正走进来后,空气仿佛成了油膏,糊在口鼻上。
那股浓烈的味道来自排泄和腐烂的残渣,更来自绝望的的腐朽。
潮湿的空气贴着裸露的皮肤蜿蜒,让人不禁缩了缩。
“这……这……这是……”
老张结舌,声音干涩。
他本能地向左前方挪动了几步,靠近了一个栅栏。
他弯下腰,双手抓住铁条,脸贴了上去。
太黑了,他只能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微弱的光线,向栅栏后那片浓重的黑暗望去。
视线在黑暗中艰难地聚焦……
一秒后。
胡子拉碴的脸瞬间扭曲!
瞳孔收缩,倒映出栅栏后的黑暗!
“卧槽!!”
老张惊叫着!
极度震惊的嘶吼!
他猛地向后弹跳,一连倒退几步,后背撞在身后墙上才稳住。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囚笼深处,嘴巴大张着,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
秦溪心头一沉,不祥的预感袭来。
她立刻转身,一把抄起木桌上那根蜡烛!
蜡泪滚烫地滴在手上,她只是微微皱眉。
她端着那点微弱的光,端着这片死寂中的唯一希望,大步冲向所指的囚笼。
烛光,如同利剑,猛地刺破了内部浓稠的暗!
一个蜷缩的身影。
暴露在光线之下。
惨白....
那是一种如同石灰一般的皮肤.
黯淡的光线下,甚至能看到青色的血管紧贴着肘部。
一头油腻、肮脏的黑发,披散下来,盖着那具赤裸的、骨瘦嶙峋的身体。
肋骨清晰地在皮肤下凸起,脊柱在弯出一个弧度。
四肢异常的纤细,导致她的关节显得肿大,比例失调。
当烛光降临的瞬间。
那团黑发中,一双眼睛,极其迟钝地抬了起来。
那眼睛……
空洞,麻木,死寂。
那双眼,看向光源,没有任何人类应有的神彩,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情绪。
没有恐惧,没有哀求,甚至连最深处的痛苦都已燃尽。
只有对一切早已失去兴趣、如同深秋荒原般枯死的黯然。
眼神穿过秦溪的身体,落在了虚空。
一秒钟毫无意义的扫视,那双眼便失去了焦点,沾着污垢的睫毛无力地眨动,头颅深深埋了下去,抵着屈起的膝盖。
她将自己缩进那片由长发和身体构成的阴影里。
不动了。
仿佛从亘古以来,她就是黑暗里存在的,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
“喂!喂!!”老张缓过神来,他冲到栅栏前,双手抓住铁条,用力拍打起来,发出哐啷的噪音!
“姑娘!别怕!别怕啊!我们救你出来!!”
他的声音激动、嘶哑、变形,在长满大胡子的脸上,带着一种崩溃的怜悯。
囚笼里的女人,如同死去。
没有任何反应。
那惨白的身体,蜷在草堆上,对近在咫尺的呼喊毫无知觉。
她的灵魂被抽离,只剩下一具被榨干尊严的空壳。
老张急躁地上下张望着,眼睛在昏暗下搜寻着锁具。
他很快找到了栅栏门上的巨大挂锁!
锁眼黑黝。
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嵌在中央。
老张粗暴地抓着锁,用力一扯,传来的只有滞涩的阻力,纹丝不动。
“妈的!”
他低吼一声,急怒攻心。
猛地抬脚,厚重的靴底带着蛮力,狠狠踹在锁身!
哐当——!!!
一声巨大的撞击在地下爆开!
栅栏剧烈地晃动颤抖,铁条传递着震颤。
挂锁除了崩掉几块锈片,露出深沉的底色,依旧紧紧咬合着锁梁。
老张呼哧呼哧喘着气,死死盯着那纹丝不动的锁。
无力的羞恼将他完全吞噬。
“让开!”
秦溪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她右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枪口在烛光下泛着幽光。
她上前一步,左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左耳,右臂伸直,枪口顶在了挂锁下方最脆弱的那个弯钩上!
“捂耳!”
她厉声喝道。
老张和昔侩死死捂住了双耳。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密闭的空间中轰然炸响!
远比刚才更加狂暴!
声浪狠狠撞击着鼓膜,空气被撕裂,站在最前方的秦溪,甚至闻到了浓烈的焦糊!
整个地下都在嗡鸣!
烛光摇曳。
锁眼处爆出一蓬火星,铅芯碎屑飞溅!
那把坚固的挂锁扭曲变形,豁然洞开一个孔洞!
破碎的零件叮叮当当散落一地,发出轻响。
秦溪左手稳稳端着蜡烛,手腕一翻,抓住了那失效的锁体!
咔嚓!
吱咯——!
断裂的噪音响起。
她猛地向外一拽!
锈迹斑斑的栅栏,被拽开了半米多宽的豁口。
三个人影,挤着那狭窄的豁口,侧身钻了进去。
混合着恶臭的空气包围了他们,远比在外面更加刺鼻。
摇曳的烛光照亮了这间囚室的全部。
四面是粗糙的红砖,没有窗户,如同一个棺材。
地面铺着厚厚一层颜色发黑、板结的干草,踩上去软塌塌的。
干草的缝隙间,一团团污秽凝固着,散发出阵阵酸臭。
还有一些食物的残渣、骨头,散落其间,爬满了细小的的蛆。
囚笼的正中央。
女人,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态。
赤裸的惨白在烛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她太瘦了,皮肤薄得几乎透明,血管可以说是缠绕在骨架上。
黑发覆盖着大半脸庞。
“姑娘!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还好吗?”
秦溪立刻蹲下身,急切地按在女人的肩膀上,轻轻摇晃着。
触手之处一片滑腻,“我们是来救你的!安全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手下的躯体绵软,随着她手掌的摇晃而晃动,却没有任何自己的反应。
冰冷。
僵硬。
毫无生气。
任由秦溪呼喊,那盖着黑发的头始终埋着,纹丝不动。
只有烛光下,微微起伏的胸腔,证明尚存一丝气息。
秦溪的心攥成了一团。
她抬起头望向老张,嘴唇抿得发白。
眼神里充满了无措、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