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怯懦地避开每一张沉痛的脸,拼命往横帅身后缩,像是要将自己藏进他的影子,“对不起……大家……对不起……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横帅重重叹了口气,手掌拍抚着小酿颤抖的肩膀,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
商场里积攒的家底,除了零星的食物和水,几乎全都被一扫而空。
那些预留在此的枪支弹药,也同样被搜刮了大半。
这座曾经耗费她们心血搭建的物资宝藏,只剩下一个空荡的躯壳。
听着小酿的哭诉,秦溪阴影中的拳头猛地攥紧!
指骨因极度用力而咯吱作响。
内心深处,足以撕裂理智的惊涛骇浪在疯狂拍岸!
李倩死死咬着下唇,缓缓蹲下,从满地狼藉中捡起一袋被踩踏得漏了气、沾满灰尘的面包。
她低着头,目光凝视着那廉价的包装和污浊。
极力压抑的平静下,仿佛藏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我记得……不是留给你们枪了嘛?”
她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缩在横帅身后羞愧的两个年轻人。
语调甚至算不上严厉,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别告诉我……你们连掏出来吓唬吓唬她的勇气,都没有吧?”
那目光如同无形的鞭子。
小酿和阿朗的头颅几乎要埋进胸口,手指用力揪扯着衣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倩的这种淡漠,这种不带一丝脏话的质问,远比咆哮更让人窒息,仿佛连人格都被赤裸裸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我看你们……是被横帅保护得太好了。”
李倩的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末日都多久了?别说跟人搏命争抢,你们连守住自己东西的本事都没有。我不是让你们去跟她拼个你死我活,但至少争取留下一星半点吧?!”
她目光紧紧锁住那两个年轻人,表情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失望,“你看魏老爷子干嘛?嗯?”
她捕捉到小酿瞥向魏礼的目光,声音陡然拔高,“魏老爷子多大年纪?你们多大年纪?你是想让我也去说说他,好替你们分担点责任?!呵!”
李倩猛地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用力摇了摇头,对这荒谬的一幕彻底无语。
她将手中那袋面包,狠狠地扔回了那个被踩碎的空纸箱里。
“横帅。”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刺向那个沉默的男人。
那眼神里有质问,有无奈。
“有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但你打算这样把他们保护、溺爱多久?一年?两年?还是等到联盟那帮畜生真的打上门来,把枪管子塞进他们嘴里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我们已经跟他们开战了!”
李倩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声音如同惊雷!
每一个字眼都带着血淋淋的赤裸,震得小酿和阿朗浑身剧颤,缩成一团。
“联盟其他分部的人随时可能扑过来报复我们!现在好了,连最简单的后勤都守不住!我是没给你们武器吗?!啊?!还是沈之有三头六臂啊?现在食物也没了,水也没了,大家喝西北风去吧!行不?”
她越说越激动,猛地抬脚,狠狠踹在旁边一个纸箱上!
砰——!
纸箱应声飞起,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动作牵动了她的情绪,她扶着膝盖剧烈地咳嗽起来,喘息粗重,被这巨大的损失气得浑身发抖。
站在一旁的老张,这个素来温和的老好人,此刻也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沉重地看着两个年轻人,缓缓摇了摇头。
那叹息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行了。”
秦溪的声音低低响起,她站在那片狼藉的中心,身影被光线拉长,如同一棵即将枯死的老树。
她目光复杂地扫过眼前的废墟,无穷的疲惫从心底将她淹没。
她转向老张和昔侩,下颌微点,“帮李倩……清点下吧。看看还剩些什么,统计一下,我们尽快搬到车上去。”
老张和昔侩立刻沉默地行动起来,动作麻利,将散落各处的纸箱迅速归拢、叠放。
林馨和宁芊站在人群的最后方,两人目光交汇。
林馨眼中是深深的忧虑,宁芊也是愁眉不展。
她们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苦涩。
无数个日夜,用命换来的积累,竟如此轻易地崩塌在一个背叛者的手中。
绝望笼罩了每一个人,往昔偶尔出现的轻松与笑声,此刻显得如此遥远。
经过一番细致的盘点,她们清理出了大概的数字。
仅存十五箱面包饼干多为漏气破损,肉类罐头消失殆尽,饮用水仅余七箱。
武器的损失更是致命。
几支打空了弹匣的步枪孤零零地躺着,微冲等关键火力连同所有手枪,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一不幸中的万幸,是火车站一役缴获的弹药尚算充足,虽无法弥补损失,至少还能支撑一阵使用。
老张和昔侩沉默地抱起沉重的箱子,开始将它们一箱箱搬向商场入口处的卷帘门。
李倩阴沉着脸,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用力划下数字。
笔尖因愤怒而不稳,她暴躁地甩了甩不出墨的笔头,动作间带着内心未熄的不平静。
秦溪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眉宇间的阴霾凝成一团。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宁芊,“小芊,听听外面……那群人走了没有?”
宁芊靠在林馨身上,单手捂着腹部的绷带,瞳孔微微转动。
片刻后,她冲着秦溪肯定地点了下头。
“开门。搬。”
秦溪掏出钥匙,插入锁孔,用力一拧。
“咔哒”一声轻响。
她蹲下身,双手扣住卷帘门的边缘,全身猛地向上发力!
“哗啦啦——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充斥了整个空间!
外界苍白的余晖汹涌地洒入,瞬间爬满了厚厚尘埃的地板。
凛冽的寒风,挟着冬日的萧杀,顺着缝隙呼啸而入,吹拂过每一张写满疲惫的脸。
她们如同一群沉默的工蚁,将最后一点赖以生存的“骨血”搬离这片伤心地,沿着台阶向着上方隐蔽的房车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