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回在育儿理念上败给清仪后，胤禛很是老实了几天。虽然心里那点望子成龙的焦躁还没完全散去，但他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他的仙子福晋到底能把他儿子养护出什么花儿来。
这日他特意提前了小半个时辰回府，没让人通报，悄无声息地踱步到正院。刚踏进院门，就瞧见西厢房廊下，清仪正抱着裹得像个红团子似的弘晖，坐在铺了厚厚绒垫的摇椅里。
时值深秋，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不那么刺眼。清仪微微侧着身，一只手稳稳托着弘晖的小身子，另一只手的指尖，正极轻极缓地在小家伙的后背脊骨处一下下拂过。那动作，不像是在哄孩子，倒更像是在弹奏什么无声的乐章？或者说，像是在描画某种玄妙的轨迹。
胤禛下意识放轻了呼吸，隐在月洞门边的阴影里，凝神细看。
弘晖显得异常安静舒适，不像平常醒着时那样咿咿呀呀、手舞足蹈。他乖乖趴在母亲肩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半眯着，小嘴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粉嫩的牙床，表情是一种全然放松的、近乎陶醉的惬意。阳光落在他白嫩得几乎透明的小耳朵上，边缘泛着浅浅的金色绒毛，看着就让人心头发软。
清仪的神情是胤禛熟悉的专注和平静，仿佛她此刻做的，是世上最理所当然、也最重要的事情。她指尖流淌出的，是一种胤禛无法理解、却能隐约感受到的规律。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她这轻柔的动作而变得格外沉静、温顺，连偶尔拂过的秋风都绕开了这方小天地。
胤禛忽然就想起前几天，乳母抱着弘晖去给额娘请安，回来时啧啧称奇地说，同样月份的三哥家的小阿哥，看着还没弘晖一半精神，抱在手里也轻飘飘的。当时他只当是下人奉承，此刻亲眼见着清仪这独特的育儿法，再结合儿子那确实远超同龄孩子的结实身板和清亮眼神，心里不由得信了七八分。
难道这看似简单的摸摸拍拍，还真有什么门道不成？
他正琢磨着，那边清仪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她低头，用脸颊轻轻贴了贴儿子温热的小额头，声音是罕见的柔和：“今日够了，睡吧。”
说来也奇，她话音刚落，弘晖小脑袋一歪，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竟真的在她怀里打起了细细的小呼噜，睡得无比香甜。
清仪调整了下姿势，让儿子睡得更舒服些，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胤禛。
“爷回来了？”她语气如常，并没有被撞破秘密的惊慌。
胤禛这才走过去，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坐下，目光忍不住往她怀里溜。“嗯，刚回来，晖儿睡了？”
“嗯。”清仪应了一声，看着胤禛那想问又不好意思直接问的模样，心下觉得有些好笑。这凡人夫君，有时候心思重得跟什么似的，有时候又直白得可爱。她既然默许了他旁观，便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毕竟，让他亲眼看到效果，比她说破嘴皮子都有用。
“他今日很好，”清仪主动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经脉通畅，气血也足。”
胤禛听得心头一跳。经脉？气血？这词儿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就那么玄乎呢？他忍不住伸手，用指腹极轻地碰了碰儿子红润的小脸蛋，触手一片温润滑腻，手感好得惊人。
“爷瞧着，晖儿似乎是比老九家那个大了俩月的儿子，看着还硬朗些。”他试探着说。
清仪瞥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这还用说？”。
她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再给这个半信半疑的学生一点直观教学。她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抬起，指尖在空中极其缓慢地划过一个胤禛看不懂的弧度。刹那间，胤禛只觉得周身仿佛被一股极其细微、却难以忽视的清新气息拂过，像山间最干净的晨风，让他因处理公务而略显疲惫的大脑都为之一清。
而睡梦中的弘晖，无意识地咂了咂小嘴，睡得更加沉酣，小胸脯规律地起伏着。
“这……？”胤禛凤眸微睁，看向清仪。
“天地之气，温和无害，滋养万物。”清仪言简意赅地解释，“晖儿年幼，灵性未泯，引导些许，于他根骨有益。”她没提灵气，也没提灵根，用了些胤禛可能更容易理解的词。
胤禛看着儿子那恬静的睡颜，再感受着周身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心中那最后一点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什么《三字经》，什么白玉方块字，都见鬼去吧！他儿子这是在用仙气打根基呢！这能是那些凡俗玩意儿比得了的吗？
一股巨大的惊喜和一种我媳妇儿果然牛逼的自豪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看向清仪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一座行走的宝藏。
“爷，爷明白了！”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一把抓住清仪空闲的那只手，紧紧攥在掌心，眼神灼热，“以后都听你的！你想怎么养就怎么养！爷绝无二话！”
清仪的手被他攥得有些疼，微微蹙眉，但看他那副恨不得把她和儿子一起供起来的傻样，到底没把手抽回来。“嗯，爷明白就好。”她语气依旧淡淡的，但眼底深处，还是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这时，乳母张氏轻手轻脚地过来，准备把睡熟的弘晖抱去里间小床。胤禛这才松开清仪的手，亲自小心翼翼地将儿子移交过去，那动作，比对待最珍贵的瓷器还要轻柔百倍。
看着乳母抱着弘晖离开，胤禛转过身，挨着清仪坐下，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上她的肩，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辛苦你了，清仪。”他低声说，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里是满满的感激和柔情，“爷以前……是爷想岔了，总拿寻常规矩来套你们母子。”他现在彻底明白了，他的福晋和儿子，那能是寻常人吗？必须得用非常之法！
清仪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感受着他胸腔传来的沉稳震动和那蓬勃温暖的龙气，觉得这般靠着倒也舒适。她懒懒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检讨。
“不过话说回来，”胤禛像是想起了什么，低笑起来，带着点戏谑，“咱们晖儿这般养护下去，将来该不会真成了话本里那种能腾云驾雾的神仙吧？”
清仪闻言，忍不住抬眼看他，唇角微勾：“腾云驾雾有何难？”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胤禛被她这话噎了一下，看着她清澈眸子里那抹不甚明显的调侃，心头像是被羽毛搔过，痒痒的。他手臂收紧，将她更密实地圈在怀里，低笑道：“是是是，对福晋来说自然不难，那不知爷有没有这个福分，也沾点仙气，益寿延年什么的？”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清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和他眼中清晰的期待，心中微动。她伸出手，指尖在他眉心轻轻一点，一缕微不可察的清凉气息瞬间渡入。
胤禛只觉得灵台一阵前所未有的清明，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神清气爽，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这样，够了么？”清仪收回手，语气平淡地问。
胤禛怔住了，感受着身体明显的变化，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他猛地低头，狠狠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声音因激动而沙哑：“不够！爷要沾一辈子！”
清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直白的话语弄得耳根一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得寸进尺！”
夕阳的余晖将相拥两人的影子拉长，融合在一起。院子里安安静静，只有秋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胤禛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填得满满的。他看着怀里人微红的耳廓，只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他的仙子，他的儿子，他的家。
他低头，在清仪耳边用气音低语，带着无尽的珍视：“清仪，有你和晖儿，爷此生足矣。”
清仪长睫微颤，没有应声，却也没有推开他，只是将头往他肩窝里埋得更深了些。
嗯，看在他今日如此识趣，龙气也格外温顺的份上，便让他多抱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