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执事见王携沉默，只当是怯懦，语气更添几分刻薄。
“哼，刘芒那小子，倒是会给你脸上贴金，说什么教学有方，是块良材。”
“可谁不知道清河别院是个什么地界？养闲人的地方。”
“一年到头能混出一个引气入体的，都算你烧高香了。”
“那里的懒散风气，没沾染到你身上吧？”
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吵到了正埋头修炼惊魂刺的周正。
他分出神识一看。
哦，原来是职场霸凌？那没事了。
学会如何面对这事也是一种修行。
但王携终究不再是那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王携了。
这点口头上的刁难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将那点不适压下，静待下文。
“你给我听清楚了，清岳上院可不是你之前待的那个安乐窝。”
“家族每年砸下海量灵石，供养此地弟子修行，是要见成效的。”
“你的前任，带了这群小子整整一年，才堪堪让几个资质尚可的摸到炼气二层的边，简直丢尽了老夫的脸面。”
他站起身，踱步到王携面前，筑基期的灵压若有若无地散发开来。
“老夫不管你之前在清河别院用了什么取巧的法子，在这里，行不通。”
“看在刘芒再三请托的份上，我给你半年时间。”
“半年之内，若你麾下弟子进境不能超过你那前任，就自己滚蛋！”
“明白了。”
王携终于开口。
他与周正都不在意这份差事能否长久，但既然暂时需借此立足，便会尽力而为。
至于李执事的威胁，他并未放在心上。
李执事见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反倒有些意外。
“你的授课地在问心阁，每日辰时至午时，去吧！”
王携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执事堂。
按照指示，他很快找到了问心阁。
这是一座比明心院宽敞数倍的大堂，灵气氤氲更胜一筹。
踏入阁内，只见三十余名少男少女盘坐在蒲团上，气息强弱不一。
王携的出现，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这时，一个童音在人群中响起：
“先生？”
王携循声望去，居然是吴雨。
近一年不见，她长高了些许，眉眼间的稚气未脱，但已有了几分少女的轮廓。
王携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而，这略显冷淡的反应，却让吴雨亮起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她心中满是失落。
王携自是不知小丫头心中这番百转千回。
他目光扫过全场，神识微动，便将阁内三十余名弟子的修为状况感知得七七八八。
这炼气院根据弟子修为划分为初期与中期。
以他目前的境界，自然只能教导这些尚在炼气初期徘徊的弟子。
而这些初期的弟子，在未能突破炼气二层之前，除了固定的休沐日，是不被允许离开别院范围的。
这也是为何周正几次去吴良铺子，都未能见到吴雨的原因。
正如李执事所言，这些弟子大多停留在炼气一层徘徊，气息浮散，根基显然不算牢固。
而能达到炼气二层的，仅有三人，吴雨正在冲击二层门槛的边缘，气息已十分接近。
这让他心中升起一丝疑虑。
这部吴氏引气基础篇的炼气初期部分，他早已烂熟于心。
虽强调稳扎稳打，进境缓慢，但绝不至于慢到如此地步。
此地灵气充沛，这些家族子弟每月还有定额的灵石和养气丹辅助，即便资质平庸，一年时间，足够大多数人稳固一层，甚至突破到二层了。
何以整体水平如此不堪？
压下心中疑惑，他便开始讲解炼气一层稳固与二层突破的关窍法门。
他的讲解，与周正寓教于乐的风格截然不同，条分缕析，每一句都切中功法运转的关窍，精准无比。
虽言辞简洁，但对于已在此道上摸索许久的弟子而言，却如同拨云见日，许多平日模糊不解之处，竟豁然开朗。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见再无弟子提问，王携便宣布今日讲道结束，令众人自行修行感悟。
他行事不喜拖泥带水，既已尽责，便起身欲离开问心阁。
刚行至阁门处，衣袂却被人从后面轻轻拉住。
王携脚步一顿，低头看去，只见吴雨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她眼圈微红，瘪着嘴小声问道。
“先生……是不认识小雨了么？”
王携沉默地看着她。
他并非毫无感触，只是不习惯应对这种过于直白的情感。
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学着周正那家伙，略显生硬地抬起手，放在了吴雨的头顶揉了揉。
“认识。”
他的声音多了一丝柔和。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吴雨重新绽放出了笑容。
“先生！”
她欢快地叫了一声，然后从自己的小储物袋里取出一个新的布偶。
“这是父亲为我新做的布偶……”
“但是，小雨还是更喜欢原来送给先生的那个。”
她说着，将新布偶往王携手里塞。
“本以为见不到先生了，但如今又遇见先生，小雨能否用这个，换回原来那个？”
王携闻言，默然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个旧布偶。
他本想开口说，不用换，这个也给你。
但吴雨已经将旧布偶拿在手里，飞快地说了一句：“弟子先去修行了！”
然后便转身跑开了。
王携最终还是依着吴雨的意愿，将其收进了储物袋。
这孩童间的心思，他着实不太明白。
离开清岳上院，时辰尚早。
王携想起吴良之前的邀请，便朝着他们家的铺子走去。
吴良的铺子已然大变样。
门口悬挂着一块崭新的匾额，上书良正阁三字。
招牌下方，还挂着一块稍小的木牌，写着功法疑难解惑字样。
吴良见到王携前来，放下手中的活计便迎了上来。
“王先生！您可算来了！”
他熟络地拉住王携的胳膊，将他引进店内。
“您看，这柜台是按您说的，弄得宽敞些，方便与人交谈。”
“后面这间静室，专门留给您为道友解惑所用，布了简单的隔音禁制……您看看，还有何处需要改进？”
王携目光扫过店内陈设，布局合理，显然吴良是花了心思的。
他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没有，甚好。”
对于王携相较从前明显冷淡了许多的态度，吴良微微一愣。
随即想起张芸提过王先生前段时日似乎身体不适正在静养，便将其归因于伤势未愈精神不济了。
他笑着招呼王携在静室内的蒲团上坐下，又奉上灵茶。
王携便在吴良这良正阁中坐定，静候可能上门咨询的修士。
然而，从午后到日头西斜，直至傍晚时分，铺门外人来人往，却无一人驻足询问。
浮萍城内散修虽多，但信任的建立并非易事，尤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
吴良面上不免有些尴尬。
“先生，许是时日尚短，名声还未传开……您别着急。”
王携对此结果并无意外。
见天色已晚，他便起身，淡淡道：“无妨，今日便到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