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角门抓到的那个民夫身上带着编号07-35的铜牌,和之前那块一模一样。我盯着那块牌子看了很久,心里清楚,这串数字不是随意编的。07-34,07-35,差一个数,位置应该很近。
我叫来副将,把两块铜牌并排放在桌上。他一眼就看出规律。“07是七号仓,前面已经对上了。34、35……可能是顺序,也可能是区域编号。”
“黑石崖那边有矿道。”我说,“通风口朝南,入口被塌方堵死,但侧面有几个旧通道。敌人既然用这个编号系统,说明他们内部有统一管理方式。34号据点存在,35号刚被抓的人是从补给线进来的——说明他们的网络还在运转。”
副将点头。“我们要不要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打进去?”
“不行。”我摇头,“正面强攻会惊动所有人。我们现在只知道大概位置,不清楚里面有多少人,有没有陷阱。得先摸清楚情况。”
当天夜里,我和副将换了轻便黑衣,带上短刀和绳索,悄悄出了营。走的是北谷边缘的小路,避开所有哨岗。月光被云层遮住,山道湿滑,脚底踩在碎石上容易打滑。我们贴着岩壁慢慢往前挪。
快到黑石崖时,我抬手示意停下。前方五十步外就是矿道西侧通风口,比主入口窄很多,只够一人勉强爬过。周围静得很,连风声都小了。
“你说他们会在这儿设防?”副将压低声音。
“越是觉得没人敢来的地方,越可能放松警惕。”我说,“但也可能反过来——故意留个口子,等猎物钻进来。”
我们趴在地上观察了半炷香时间。没看到人影,也没听到动静。但我注意到通风口边缘的碎石堆得不太自然,像是最近被人动过。我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搓了搓。
“这里有油泥味。”我把手指凑到鼻下闻了闻,“灯油混着铁锈的味道。里面有人长期使用照明工具。”
副将皱眉。“那说明不止一个人,而且待得久。”
我点头。“准备行动。”
我们绕到通风口侧上方,利用塌方堆积的乱石作掩护。副将用布条裹住手脚,防止发出声响。我先下去探路,踩着岩缝一点点往下蹭。到了通风口前,发现里面横着一根细铁丝,连着墙角一个小铃铛。
是绊线机关。
我蹲下身,从靴筒抽出匕首,轻轻挑开铁丝。咔哒一声轻响,铃铛晃了一下,但没出声。我屏住呼吸等了几息,确认没有后续反应,才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窄道,坡度很陡。地面铺着木板,踩上去有点软。我伸手摸了摸墙壁,石头潮湿,长了一层滑腻的苔藓。越往里走,空气越闷,灯油味也越来越重。
副将在后面跟进,动作稳当。我们一路没说话,靠手势交流。走到岔路口时,我发现地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有人拖着重物走过。
我停下脚步,耳朵贴地听了听。远处有极轻微的脚步声,节奏稳定,应该是巡逻的人。
“前面十步左右是空的。”我小声说,“我敲过石壁,回音发虚,可能是藏人的暗格。”
副将点头。我们改走上方塌方区,踩着碎石堆前进。这里结构松散,稍重一点就会滑动。我们放慢速度,每一步都试探着落脚。
绕过第一道明哨区后,通道变宽了些。墙上开始出现油灯,每隔十步一盏,灯光微弱,摇曳不定。我盯着灯焰看了片刻,发现每隔一刻钟,火焰会突然熄一下,然后重新亮起。
“是气流变化。”我说,“通风系统有问题,或者有人定时开关风门。”
“那就是我们的机会。”副将明白过来,“趁着灯灭的时候过去。”
我们等了半个时辰,等到第三次灯灭,立刻起身快行。穿过长廊,在第三间密室门前停下。门是铁皮包木,锁孔呈双齿状。
副将掏出撬锁工具,刚要动手,我按住他手腕。“等等。”
我从怀里取出那块07-34的铜牌,翻过来对准锁孔底部。凹槽形状完全吻合。我轻轻插进去,往下一压。
咔。
机关弹开,门自动拉开一条缝。与此同时,屋内烛火逐一亮起,像是被什么机关引燃。
房间不大,靠墙摆着一排木柜。柜门都有锁,但最中间那扇微微开着。我走过去拉开抽屉,里面全是纸卷和册子。随手翻开一本,上面写着“转运记录”四个字,再往下看,是日期、数量、交接人签名。
“这是账本。”副将凑过来看,“这些名字……有些是军需官,还有几个是地方税吏。”
我继续翻。另一本写着“资金流向”,里面列着多笔银钱去向,终点都是同一个代号:“主楼丙三”。
“这不是普通走私。”我说,“他们在系统性地转移军资,而且有人在上面做掩护。”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比之前的巡逻快,方向直冲这间屋子。
“换岗提前了。”我迅速把最近的一卷宗塞进怀里,吹灭桌上蜡烛。
屋里顿时黑下来。我和副将退到门边墙角,屏住呼吸。脚步声停在门口,火把光照进屋内。
三个守卫走了进来。
他们第一眼就看到了空着的锁孔。其中一个伸手去摸铜牌插槽,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见了。”那人低声说。
另一个人看向木柜。“抽屉开了。”
第三个人立刻转身往外跑。我知道他要去报信,不能再等。飞刀出手,正中火把顶端,火焰瞬间熄灭。
黑暗中我扑出去,一把掐住离我最近的守卫脖子,将他按在地上。副将迎面撞上第二个,两人扭打在一起。第三个已经冲到门口,我拔出短刀甩手掷出,刀刃扎进他后颈。
他扑倒在地,血顺着地面流进来。
但警钟还是响了。
嘡!嘡!嘡!
沉重的钟声在矿道深处回荡。远处传来密集脚步,越来越多的人正在赶来。
“走!”我低喝一声,从尸体旁捡起火把,往矿道深处跑。
副将紧跟在后,右肩蹭破了皮,血渗出来染红衣服。我们沿着主通道疾行,身后追兵越来越近。火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人影。
转过一个弯,我发现前面岩壁有个隐蔽凹槽,勉强能藏两个人。我拉副将躲进去,把火把塞到角落。
追兵冲过去后,我没再动。怀里那份卷宗还在,纸边硌着胸口。我伸手按了按,确定没丢。
“他们不知道。”我靠着岩壁喘气,声音压得很低,“我们不是来闯阵的——是来挖根的。”
副将靠着我坐下,手里还握着刀。远处火光未熄,喊杀声顺着矿道传过来。
我的手指摸到卷宗封皮上的字迹,那是第一个名字的开头一笔,墨迹未干透,沾上了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