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半月之后,吃饱喝足的朱昌寿心情大好,背着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旺财和张刚,一左一右跟在身后。
刚走出御膳房没多远,还没回到乾清宫,一个小太监就气喘吁吁地跑来,扑通跪下。
“陛下!陛下!内阁呈送来的紧急奏疏,已经送到暖阁了,张首辅派人来催问过几次,说......说事关重大,需陛下尽快御览批示。”
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了一大半。
朱昌寿靠着生命危险换来的潇洒日子,这才消停十几日......
「奏疏!又是写满了文言文的破纸!」
虽然让吕晓芳“把关”,但是依然堆着看不完。
「当皇帝什么都不好,工作时间最不好!不仅工作量大,而且全是无效沟通。」
「那些大臣写个五百字,有四百五十字是在拍马屁和掉书袋,真正有用的就特么五十字。」
「老狐狸让朕把把关,尽挑这等“重要”奏疏呈现!」
朱昌寿垮下脸,“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朕这不就去了吗!”
挪动脚步,转向暖阁的方向,旺财和张刚自然紧随其后。
暖阁内,紫檀木的御案上,果然又堆起了两摞半人高的奏疏。
朱昌寿看着就觉得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翻开。
果然,通篇“臣昧死谨奏”“伏惟陛下圣明”“此乃千秋之功”......
看得他眼花缭乱,昏昏欲睡。
他努力找关键信息,「做英语阅读题都没这么认真过!」
好像是在说某个地方下了雨,雨水多了点,对春耕有点影响,然后就是一大堆“仰赖陛下天恩”之类的废话。
“屁大点事......”朱昌寿嘀咕了一句,把奏折扔到一边。
又拿起第二份,是弹劾某个御史的,说对方行为不端,具体怎么不端,引经据典写了三大页,还没看到实质内容。
“妈的,最烦谜语人!”朱昌寿骂了一句,直接翻到最后,想看看结论。
没有结论!
还在那“臣惶恐,伏请圣裁”!
朱昌寿差点把奏折摔了。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适应。
但穿越前当社畜时被改方案和周报ppt支配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下去!必须改革!办公流程必须简化!」
朱昌寿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玉玺上。
左手拿起玉玺,让小太监打开朱砂印泥,狠狠地蘸了一下。
然后,示意小太监摊开那份弹劾奏折,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
朱昌寿看准位置,用力地盖了下去。
“啪!”
一个鲜红方方正正的玺印盖在了奏折上。
印底不再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字样,而是之前下令让工匠雕刻的私人小章之一。
印文只有两个结构简单明了的汉字:已阅。
盖完,把奏折往旁边“处理完毕”的那一堆一扔,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
“嘿嘿,这个好!”又拿起一份关于请求拨款修缮某处河堤的奏折。
他快速扫了一眼,看金额不大,觉得没啥问题,可以同意。
于是他又拿起另一个小章,蘸了朱砂,再次盖下。
这一次的印文是:准了。
然后是下一份,某个官员上了份纯拍马屁的请安折子。
朱昌寿撇撇嘴,拿起第三个章:朕安,退下。
再下一份,一份写得车轱辘话来回说的奏疏。
朱昌寿看了三行就头疼,直接第四个章盖上去:说人话。
......
旺财和张刚侍立在下方,看着陛下像小孩玩游戏一样,拿着玉玺啪啪啪地盖章。
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个已阅”“这个准了”“这个废话滚粗”......
两人从最初的震惊,到最后有点习惯性的茫然。
尤其是张刚,今天接收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太破碎。
「这个世界,好像从陛下踏进御膳房那一刻起,就变得有点不对劲了。」
很快,那两摞半人高的奏疏,被“批阅”完毕。
朱昌寿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准备来个拍手庆祝下,
但是看着右手上的纱布,实在难以下手。
“搞定!效率嘎嘎好!旺财,把这些都给净业司送回去!”
旺财看着那堆盖满了“已阅”“准了”“说人话”的奏疏,嘴唇哆嗦了一下。
仿佛已经看到了值房里,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学士们看到这些“朱批”后,集体心肌梗塞的场景。
“陛......陛下......这......这恐怕......”
“恐怕什么?朕这不是都批完了吗?字迹清晰,意见明确!”朱昌寿理直气壮,“赶紧送去!别让他们再催了!”
王财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指挥两个小太监,抬着那筐“史上最奇葩朱批奏疏”,一步三晃地往净业司值房走去。
暖阁内暂时安静下来。
朱昌寿为自己高效率的办公方式感到无比得意,跷着二郎腿,又开始哼那首“卖报的小行家”。
张刚依旧像个门神一样站在旁边,努力消化着今天的一切。
然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朱昌寿二郎腿一蹬,歌声戛然而止。
眨了眨眼,心里咯噔一下,“呃......旺财这快递......送得也太快了吧!”
张刚则瞬间进入警戒状态,一个箭步跨前,半挡在朱昌寿身前,手紧紧握着刀柄,虎目圆睁,盯着暖阁大门。
“陛下!陛下啊!老臣张卜歪!乞求面圣!乞求面圣啊啊......”
「糟糕,玩脱了!」
朱昌寿光顾着自己爽,忘了这个世界的老古董们心脏可能不太好。
看这架势,那位以刚正不阿着称的内阁首辅张卜歪大人,被这几天无聊写的“已阅”“准了”的骚操作给刺激得快疯了。
“哗啦”一声,暖阁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只见一位身着绯色仙鹤补子官袍,须发皆白的老臣,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张卜歪官帽歪斜,脸色煞白,捶胸顿足,手里还紧紧捏着一份奏疏,正是被朱昌寿盖了“说人话”的大印。
身后还跟着几个想拦又不敢真拦的小太监。
张卜歪一进来,根本不顾礼仪,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咚”的一声,听得朱昌寿额头一痛。
“陛下!陛下!老臣......老臣......”
张卜歪抬起头,老泪纵横。
“老臣侍奉两朝,自问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纵无大功,亦无大过!陛下何以......何以如此折辱老臣!折辱这朝廷纲纪,折辱这奏对之制啊!”
张卜歪举起手中奏疏,将“说人话”印章高高亮起。
“陛下!此乃军国重器之玉玺!非是市井孩童之玩物!此乃呈送御前之奏疏!非是乡野俚俗之便条!
陛下竟以如此......粗鄙之印文批复!已阅,准了,说人话!陛下!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