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想来点什么?”
兰听晚指尖轻抬,拂去肩头那只温软的手,柔声道:“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菜?”
“咱们花船的招牌佳肴可不少,诸如全羊宴、蟠桃酒、乳茶之类,皆是声名远播的佳品,而其中最负盛名的……非丹枣莫属。”船姬也不失落,只施施然地转移目标,顺其自然地倚在卿轻身上。
“你们这儿还是正经船肆吗?”卿轻身形一闪,正经道,“这位姑娘,虽然我尚未成家,但家姐就在此,有母老虎管着,你切莫再做那轻浮之举。”
应如是抿了口茶,冷淡道:“我没说要管你,请自便。”
“我也是第一次见带女客上花船的,您几位可真是有趣。”船姬笑了笑,“上了船,却一点规矩不懂,稀里糊涂地就开始点菜,咱们这里可不比他处,你们确定带够银子了吗?”
“这你放心。我们别的不说,钱有的是。冤大头和二愣子我们这里都有。”卿轻拍了拍桌,“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全给我端上来,速度!”
“客官稍候,小婢这便传膳,佳肴片刻便至。”船姬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莲步轻移,掐着腰走了。
船体遍染朱漆,随着水流轻轻摇晃,檐下悬着一排八角宫灯,每个面都绘着工笔花鸟,照得船身泛起某种肉感的暖光。
鹅黄光晕透过薄纱,将舱中陈设染得朦胧——紫檀木案上摆着冰裂纹瓷瓶,插着带露的白荷与粉芍,花香缠在晚风中漫过船舷。
云锦软帘被荷风撩得轻晃,露出帘后铺着雪色绒毯的舱内。客人们或斜倚软榻,或围坐案前,衣香鬓影交错,船姬们身着绣满缠枝莲的罗裙,裙摆曳地时拖出细碎的声响。满舱的热气混着酒气、香氛,让每个人的脸颊都泛着酡红,眼神也多了几分迷离。
兰听晚环视一圈船舱,眸色骤然凝重:“玩家交来的那块香饼,赵青黛已经查验出了结果。此饼中藏有暗药,长期沾染之下,不仅会令记忆日渐混沌,更会悄然滋生对催眠效果的依赖与认同,教人不知不觉沉沦。”
他郑重其事道:“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关键在于那香饼刚落到我手中,就应声裂成两半,密密麻麻的蚂蚁从裂口钻出,飞快地攻占了桌上那串我还没吃完的糖葫芦。”
洛容今鼓鼓掌:“那可真是天大的憾事,要不要我们集体为你的冰糖葫芦办一场哀悼礼?”
洛容今擦了擦眼角:“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宣布,今日辰时,一个原价十五枚铜板的冰糖葫芦因不恰当的存储方式,不幸夭折,享年十分钟。”
“你觉得我小题大做?”兰听晚冷笑一声,“真是满罐水不响,半罐水响叮当。说你二愣子还真没说错,卿轻,给他解释。”
“得嘞。”卿轻正愁没乐子,两人斗嘴,她乐见其成,恨不得再点一把火,“蚂蚁四散爬开之际,意外捎带出一张藏在缝隙里的纸条,上面题着四个大字——西湖花船。”
“也难怪听晚会把你们约在西湖了,五个人一整天就围着西湖打转,我和我姐吃你们狗粮就能管饱,晚饭都省了,有没有考虑过围观群众的感受啊。”
卿轻戳了戳应如是:“姐,你觉得哪对更甜啊?”
兰听晚有些后悔让她和洛容今解释了,尝试拉回话题:“玩家拿到香饼,发生在七月初七,正是我们刚来到大虞的那天。期间,他们从未动过这块香饼,也能保证没有旁人碰过,幕后之人究竟是何时开始布局的?”
“这很难评。”应如是细细思索一番,“隔行如隔山,我祝你们成功吧。”
“这说了像没说。”卿轻恨铁不成钢,“我来!南听集序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伯牙绝弦,一见钟情;兰应絮果是天降的缘分,同甘共苦,宿命感拉满;听之任之是经典的救赎文学,竹马情谊,在彼此的生命中有抹不去的印记;义结今兰是天降的竹马,情深意笃,还有宿敌属性加成。总之,各有各的好吃,全看个人喜好。”
兰听晚:“……”
这是什么咯噔文学,好想把卿轻的嘴缝上。
陆南驰表面波澜不惊,唯有嘴角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稍不留意便会错过。
“评价很中肯。”孟应枕轻笑一声,摆摆手,“兰应絮果,我没意见。”
“停之停之,你这回总算上道了,但中间是不是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洛容今适时提出质疑,“宿命感、救赎文学和一见钟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别给他们哄抬身价啊。”
兰听晚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按捺下脾气,沉声道:“幕后之人能预知我们的行踪,这是否能和游戏设定联系起来?我们七人虽是初来大虞,但先前的皇帝、贵妃、王爷并非不存在。他事先预测好我们的选择,再一步步干预,最终引导我们应验他的预言——如此一来,此人必然能随时观测我们的行为,更甚者,他或许就是我们身边的一员。”
兰听晚明显因为刚才那番调侃有些羞恼,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以免自己下不来台。
卿轻原本还笑哼哼的,现在却突然如临大敌,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道:“所有人,现在不允许再提这件事,没看见主子不高兴了吗?真是没有眼力见,这样下去,怎么才能走得长远?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你至于这么浮夸吗?”兰听晚已经生不起来气了。
忽然,安之从身后掏出一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稳稳递到了兰听晚面前。
兰听晚望了他一眼,对上一双藏着千言万语的眼眸。
这是安之从宁夜身上继承到的又一天赋,那是一双经历过长夜的眼睛,浓稠的黑色几乎吞噬了所有光彩,可落在兰听晚身上时,却总是那样深情,仿佛他就是他世界里唯一的光彩。
兰听晚沉默半晌,狠狠咬下一颗糖葫芦。
陆南驰始终静静地注视着他,眼底浮起浅浅笑意,而后轻轻颔首:“用排除法,其实他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兰听晚舔了舔嘴角的糖霜,“你终于醒酒了?”
“人家根本就没醉过。就那么几两酒,把你哄得团团转。”卿轻笑嘻嘻道。